又来了。那声音——
嘭。嘭。嘭。
三下,有节律的叩门,轻柔机械,像是暗语,也像礼貌绅士着了燕尾服站在门口,温雅等候。
公主殿下,请速与我同赴这场午夜晚会吧,墓园中一切都已备好,白骨盛宴,只恭候您入席。
宽檐软毡帽做工细致,浅薄阴影下,一张脸腐烂笑着,血肉里蛆虫蠕蠕。
凤晓躲在被中瑟瑟发抖,摸出手机看时间,00:50。跟以前不差分秒。
是他,他还没有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一定要把我带走才甘心吗?我不想死!
她蒙住头,紧捂着耳,眼睛不张,心里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过了不知多久,双目都闭得疼痛,耳朵上手掌犹疑拿开,试探听。
没有动静,只剩自己喘息,空气里似乎绷着一根透明弦,滢滢血珠在上面悬颤,使人格外心惊。凤晓缓缓从被子里钻出头,房间里昏昏,只剩窗台月冻如砒霜,也是褪色颜彩,不亮。
貌似安全。
她坐起身,长舒口气。心里精确计较:这般魂不附体时日,已持续七天……七天?今日,是他头七,出煞回魂夜。
最凶险一晚,怎会如此轻描淡写?她无端骇怕起来,却又一筹莫展。怎样躲避,怎样阻止,怎样击退?束手无策,是个死局。
月光里,一丝波动荡开,视野更昏沉,好似一层玻璃罩子扣下,隔绝一切响动,光线都开始扭曲。她战战兢兢看见,地板上湿淋淋脚印,步步近前,却缓慢,像被什么拖曳,伴随一种奇怪声音,她听不分明,此前从未耳闻,只觉像黏腻肉体被撕开又藕断丝连,沉闷钝重,呼吸道中有溺液。
她跳下床,惊叫着,慌不择路,打开门便向外跑。无尽走廊,像堵塞肠道。
暧暧一盏黄灯,将熄未熄,似招魂用。
她跑过一户户紧闭房门,却始终不曾见楼梯口,抬眼一瞧,身侧门牌,还是自己门上那张,没变。
她被困住,逃生无望,坐以待毙。
那声音愈近。她缩在墙角,看湿淋淋脚印不疾不徐,一个方向不偏,只认她。泪珠簌簌滚落,心知无济于事,却还是哭。
哭得出条生路来?那这眼泪也可普度众生,是观世音掌中杨枝玉露,好不圣洁。可她知自己恶行昭彰,缺那份造化功德。
鬼现形了。这人世血肉还甘美,浮生情劫未了,他舍不下,定要纠缠个遍体鳞伤。多可笑。伤?伤是活物才有,于他而言,也是没什么好伤了。
月光冷到心尖儿抖。
森森寒意里,臃肿白烂一张脸,藻气腥涩,慢慢朝凤晓俯下。
抱歉,就让这画面定格稍时,先停一停,把时间线往回拨。
脚印原路退回,日月西升东落,昼夜轮换,花瓣重新飞上枝头,女孩倒着跑进卧室,海流缩灭于漩涡。一切还得从一星期前说起。
你听说过H城吗?这城市靠海而建,三面环水,一面陆路通往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