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园里又到了没活干,老板不管三餐的日子。家公和别的农工一样,为了少消耗体力,蒙头睡了一整天。但他并没有合眼,脑子里总想着不能如此受人摆布。可又想不出逃离苦难的法子。第二天,他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头重脚轻,全身无力,为了活命,仍然只能去乞讨。他第一次朝北走,而且走出了五里以外的地方。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个叫米市卡里的小镇。
家公想在镇上讨点吃的,然后看能不能找到出卖劳力的事做。在镇上走了一段路,竟然发现有一家写中国字的小饭店。他大喜过望,本想进小饭店讨碗残汤剩饭充饥。刚跨进门,老板可能以为是食客进店,生意来了。他朝家公打量了一眼,凭着经验,断定来者必是口袋羞涩的唐人,仍然堆着笑脸,操着广东土话,介绍这样菜好吃,那样菜味道特佳。说得家公垂涎三尺,可口袋里却一文不名,且饥肠辘辘,饿得难忍,只好摊牌求助。没想到,老板二话没说,就免费给他吃了一顿饱饭。
老板姓叶,在中国“邓、叶、岑、白”四姓,大体上称为同宗。在我们广东老家,同宗本是三分亲。流落异邦,忽遇乡亲,无法形容有多亲切。家公向叶老板哭述“卖猪仔”的无奈,咖啡园生活的困苦。叶老板听了,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见家公如此老成,当即决定留下他当帮手。到饭店做事就不会再饿肚子了,有如找到了救星,家公高兴得要给叶老板叩头。可他又担心咖啡园的管工来捉他回去,不知如何是好。叶老板开导他说:“不要怕,农场主私自招用、剥削外国劳工是犯法的,他们绝对不敢来饭店闹。“有叶老板壮胆,家公当晚就逃出了咖啡园,从此结束了奴隶生活。
叶老板的小饭店没有几张桌子。采买、炒菜、洗碗、切菜、跑堂……里里外外都是他自己一把抓,忙得像“鸡婆”。家公有了饱饭吃,干活很起劲,扫地擦桌子,端盘子洗碗一、分钟也不停,很得叶老板赏识。叶老板看家公聪明、肯干,不光是同乡,多少也沾点儿亲,决意收他做徒弟,手把手地教他炒菜、配料、发面、制卤味。没多久,家公样样都学会了,确实成了叶老板的好帮手。
叶老板对家公,真是两个哑巴开口——没话说的。饭店里有好吃的,一点不限制他。每月都配给他工钱,生意好,有赚头的时候,还给他小红包。家公拿到钱,一分也舍不得花,全部存起来。两人白天同在饭店忙,晚上同在一间屋里睡,是师徒、是主仆,也似父子。
饭店里人来人往,消息灵通,家公长了不少见识。知道了人们说的“金山”不是墨西哥,而是美国。他心里想着两件事:一是到美国看看,,二是把赚到的钱带回家,孝敬父母、培养两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