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慢慢感觉到自己身体失去了温度,闭眼间看到何成光俊秀的脸变得狰狞又嘲讽,她却觉得解脱。
她一度以为自己死了以后来到了地狱,周身如同在冰窖里一般冻得僵硬,又像是被禁锢起来动也动不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漫长的像是走过了整个混沌光年,发混的脑子才开始有了些许意识,父亲,去世的母亲和彻儿,还有宁崇喜的面孔会不停在脑海中出现,又夹杂着在破败小院里的一幕幕。
又感觉过了极长时间,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人在身旁走动,遥远的说话声断断续续辨不分明,还有苦涩的东西强行被灌进口中,她本能地吞咽。
一阵醒一阵昏,她终于能感受到外界的声响,也强制性的慢慢动了动手指,但这些动向也让她十分惊疑。
“这也真怪了五小姐,怎么那般不小心掉到池子里了,三小姐自然是为了救妹妹才跳进去的,这般好了,五小姐是没事了。如今三小姐还躺在床上好几天了呢。”
“你这样说五小姐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有你好受的,小姐们若是有不对的,那她们也是主子,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哪还有说话的地方。更何况老爷也没怪罪五小姐这件事也都当咱们三小姐身子骨不好白白遭罪了。”
“知道了,不过青梦你一会子得给大小姐通个信儿去,三小姐这边烧退了,大小姐那边可是能放下心了,连着在这里看顾两天了,大小姐身子也吃不消。”青荷嘟囔着又说。
“知道了,过几天就到镇北王府的宴请了,三小姐这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呢。”。
听了一会子旁边的丫头说的话,青荷?大小姐?镇北王宴请?青荷早就在自己被贼子虏去的那个夜里死了,隔天早晨在府宅的东巷被发现时尸体都硬透了,辨明这些杂乱的声音和言语,辨明自己的状态,锦瑟思量着,混乱着,彷徨迷茫着,惊笃着,直至肯定、期盼、希望着,最终不由既惊且喜地淌下了眼泪。
苏茵脑海里自己捋了捋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自己这是回到了十一岁的那个夏天,镇北王打仗大胜归来宴请各府参加游园会,这个夏天太重要了,以至于苏茵记得格外清楚。
她脑袋清明了,正努力的睁开眼,在看到自己闺阁的朱红色的吊顶,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经历的种种不幸只是做梦?她又闭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往事的种种,肯定的告诉自己,那不是绝对梦,梦不会那么真实,痛的那么真实绝望的那么真切。
苏茵想要出声唤青荷,一开口便是嘶哑无力的声气,像是垂朽的老太太一般,整个喉咙里都快冒烟了。
这一唤倒是把一边说话的青荷青梦吓了个机灵,昨个大夫才来瞧过的,说三小姐至少得两天才能醒,没想到隔了晚上就能说话了,看来大夫下次来得让大小姐多给点赏钱。
“三小姐,你醒啦!吓死奴婢了,小姐掉进池子里可是遭了大罪”青荷一惊一乍的立马跳过来,扑在床边上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苏茵说道。
看见青荷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苏茵也是心里感慨万分,以前自己是个闹腾性子,平日里有姐姐爱护着、照看着行事自然是霸道乖张,院子里的丫头也都跟着跳脱了些,青荷就不用说了,府里父亲、哥哥的有些通房小妾行事起来都不如青荷有底气,如今这一惊一乍的模样让她这个已经做过当家主母的人有些看不过去。
青梦是母亲留下来的丫头,自然是比青荷沉稳很多,以前的自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直到受到那母女暗算,那夜里被人虏了去,青荷青梦就是在那天晚上被人害死的,她回忆起来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这二人陪她一起长大,在她心里早就跟亲人一般,自己却从来不能保护她们,姐姐、青荷青梦、包括宁崇喜和彻儿自己从来都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反而自己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受照顾,还因为自己丧了性命。苏茵心里苦,心里痛,一时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拉过青荷的手,轻拥着她,沙哑的声音像是带着潺潺流水般清冽流入人心:“哭什么,我不好好的吗?我可不想在看到你流眼泪了。”
青荷愣了愣,心里三小姐真是经历这次真是大事,遭过一次劫难说话都有些不同了,换做以前了就要耍一会性子然后非要叫大小姐来哄一哄才能好。
“水。”苏茵实在是口干,喉咙也痛,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药汤整个口腔里都弥漫这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味的味道。
“姐姐呢。”苏茵喝了两口花茶润了润嗓子,隔了很久才又开口说道。
“大小姐还在休息,昨晚照顾小姐一直没怎么歇息,早上才回了院子补眠。”青梦从刚才一直没多说话,这才解释了一句。
苏茵刚才就听见姐姐一直照顾自己到天明的事,抑制住了自己想要见姐姐的冲动,姐姐待她是世上最好的,没有什么人能比的上姐姐在她心里的地位。只是前世嫁作商妇已经不能跟镇北王妃的姐姐有过多交往的,自己名声清白已毁也不愿姐姐为了自己在京城名门圈子里受了委屈,就算那时姐姐有意联系自己,苏茵也都百般推脱掉了。
又往嘴里灌了点花茶,用素锦帕子擦了擦嘴,又往床榻上一躺,这会子想明白了,全身轻飘飘的放松着:“你们下去吧,我自个儿再睡一会。”
青荷青梦面面相觑,这可是第一次三小姐没有吵着要见大小姐让大小姐安慰,平日里练习绣花戳破了手指可都是要让大小姐安抚的。
苏茵哪能管这么多,发现自己重生以后开心都来不及呢,躺在床上心里松脱多了,一切重新开始了,时间很多路还很长,那些他们曾经欠她的,这一世她可要都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