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晚上,头顶的烟花连响不断,酒店一楼在这个时候的却是人满为患,来的大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情侣,我想能够回家还在外面瞎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但是反过来再细细思考一番,恋爱中的甜蜜,又岂是我这等单身狗可以随意揣测的,虽然吃饭的人多,但是入住的几乎为零,在合适的时间回合适的家也是一种合适的做法了。
外面灯火通明,金色的烟花在夜空炸开映着皑皑白雪,更显得相得益彰,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外面,就听见后厨催菜的声音,这年头,想要文艺一把越来越不容易了。
由熙熙攘攘到冷冷清清让我适应了好一会儿功夫,老板娘看清大家都走光之后,对着大家拍拍手,我眼看着同事眼睛里放出亮闪闪的金光,我想难道有奖金要领?
但随着老板娘抑扬顿挫的语调,同事眼睛里的金光一点点熄灭,看得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老板娘刚刚拍拍手,示意大家打扫完之后,就可以去厨房吃点东西休息去了,至于她,要赶着去和老公相会看春晚,上演一出合家共团圆的戏码。
同事看着老板娘远去的身影,摇着头表情真挚的道:“幸福!赤果果的幸福啊!”
我说那叫赤裸裸~
同事立马瞪了我一眼说:“我就是给你一个给我纠错的机会,你懂什么~”
一种崇敬感在我心底油然而生。
四五个人将一楼全部打扫干净之后,已经接近十一点钟,我已经没有想吃点心的胃口了,同事们躺在供休息的沙发上,讲着些有趣的事儿,笑个不停,不知谁说了句:“大家怎么都不回家?”
这样的一句话像是蜻蜓点水打碎了湖面,思家的涟漪荡的每个人心底都涌起大大的失落,一时间没有什么人说话,小樱却唱起来歌来“我的家乡在日喀则那里有条美丽的河
阿妈拉说牛羊满山坡那是因为“菩萨“保佑的
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美丽河水泛清波
雄鹰从这里展翅飞过留下那段动人的歌......”
同事指着小樱哈哈大笑:“你家是日喀则的啊!”
小樱拍了那个同事一巴掌,说:“我家真是日喀则的呢!”
比我家还远,刚刚笑的最大声的同事顷刻间也没有了笑意。
散开之后,马上就要十二点钟了,酒店剩下的人寥寥无几,住在这里员工也只有我一个人,外面的烟花从入夜以来就没有停下,我走到二楼,我听见后面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刚要转头,就被一个人从后面死死抱住,难道传说中的坑蒙拐骗中的拐就这样被我撞见了?
我吓得尖叫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就被烟花炸开的声音掩盖无余,后面的人拖着我将我向后拉拽,一点声音都不出,我闻见浓烈的酒味,刺激的我喉咙发酸,我按住地面,保留着仅存的一点理智,将腿抬得高高的企图能踹到他的头,但是没有用,长时间的用力,我的腿根本抬不了太高的距离,我连着叫了几声,除了楼道里的回声根本无人应答。
我抓住拖着我的那个人的手狠狠的掐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理会,想要将我直接抱起来,我抓着一个门框死死不松手,我叫了几声,有个人开了门后没有给我反应的机会直接关掉了门,我听见上锁的声音,男人还是一点声音都不出,用手掰着我的手腕,我连喊了几声“救命啊!救命!”外面的烟花突然齐齐炸开,我知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我的嗓子嘶哑的难受,喉咙被拽住我的男人狠狠的勒住,我抬起脚想要让他断子绝孙,但是伸出去的腿只能在空中与空气撕扯。
我要完了。
没有路了,最后一间房间应该就是目的地了,我浑身都痛得要死,眼花缭乱的觉得指甲快要剥落了一样,男人一边拉住我一边去开门,我觉得我看见一个身影正在向这边跑过来,他将手里的东西甩到了墙上,外面的烟花正好。
我看见他跑过来飞起的一脚踹到了我后面人的肩上,男人吃痛闷哼一声,摇摇晃晃这脑袋站起来,这个人又抬起一脚踹到了男人的腹部,他好像酒醒了大半,看了我一眼之后,爬起来就跑,我觉得浑身都冷,每个汗毛孔都像是结了一层霜,我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刚刚跑过来的人抱了我一下,我眼里有汗向外冒。
回到房间后,我觉得能立刻平静下来的人都是超人,程之璟倒了一杯热水给我,我和他笑了笑,我说:“你怎么没回家?”
我觉得鼻子酸的厉害,一直辣眼睛,他坐在我的床边,碰了我头发一下,然后缩回手说:“恩,没回,今天本来想和你一起守岁给你个惊喜,但是我来晚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只要你来了,多晚都不算晚。
我不知道程之璟在此之前都住在哪里,他第二天就拎着行李住到了我工作的地方,在我隔壁。
他白天出去工作,晚上七点之前一定会回来,听他说他找了一个小公司,这个时候正好需要人手,他是学建筑设计的,对于音乐来说只是一个业余爱好罢了,我想,这一定也是一个需要勤工俭学的孩子,所以趁着老板娘的不注意,趁着厨房师傅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成功窃取了一份猪肉炖粉条,送给程之璟,眼巴巴的看着他吃完,还要装作我都吃得够够了的样子,与此同时,我的表演天赋也是与日俱增。
听说乔翕出院的时候,我和程之璟一起赶到了医院,她妈妈和慕聘婷一人一侧地站着,叶嘉北拎着东西站在一旁,他的爸爸早就去安排了住处,乔臻开着车早就停在了医院门口,我不停地暗示程之璟要快点过去啊,他问我为什么不去,我弯下腰告诉他系好鞋带就去,蹲下的时候,才惊愕的发现今天的靴子没有鞋带。
一时间没什么话好说,我只好去个卫生间了,程之璟看了我几眼,转过身终于才向外走,乔翕一看见程之璟就紧紧抱住不撒手,我看不见程之璟的表情,叶嘉北将脸转向别处,突然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吓得赶紧转过身去,靠在墙边。
我对自己很不满意,为什么要躲起来呢?这只是一种条件反射罢了,叶嘉北的眼睛里有着说不清的落寞,乔翕的妈妈在一旁小心的劝着乔翕,乔翕才依依不舍的撒开手,她的手抓着程之璟的衣服,眼看就要走了,程之璟突然回头向我招手,大家一起转过头来,乔臻从车里走出来,我这个时候在装作看不见的话程之璟这样的死脑筋一定会走过来把我揪出来的。
我走过去,解释了一下刚刚去了卫生间,程之璟走过来,脸色不满的批评我磨磨蹭蹭的,乔臻脸色凝重,眼睛抬起又放下,慕聘婷一脸的轻视。
我和乔翕说:“身体恢复的真快,乔翕你真棒!”
乔翕好像想了很长时间说:“你是......宋词吧?”
我大喜,以为乔翕终于想起来了,她又继续说:“上次,我妈妈叫过你的名字。”
我点点头,有这回事。
乔臻突然开口说:“最近在干些什么?怎么都没见过你?”
我刚要回答,就听见慕聘婷插口道:“是啊,好久没见你,都有些担心你,你一个人在外面,除夕之夜过得还好吧?”
我耳朵被风吹的有点疼,听到前面那句“担心我”,我觉得有些担心,听到后面那句,我更是觉得有些寒心。
慕聘婷脸上嘴角挂着一抹不明的笑意,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我。
那天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向我扑过来,我指甲里面的血丝,男人胳膊上的血痕,和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脖子窒息的感觉,都压得我溺水一样的疼。
程之璟揽过我的肩,对着慕聘婷笑了笑:“慕小姐费心了,那天我们一起守岁,虽然没有在家里一样的温暖,但是这个年仍是一个很深刻的记忆。”
慕聘婷的脸色变了变,乔臻一脸的疑惑:“你们在一起过的年?”
程之璟笑着点点头,揽过我的肩力道又重了些。
乔妈妈突然开口说:“乔臻,回家了。”
转过头和乔翕也小声地说了句:“上车吧?”
乔臻有些迟疑的转过身去,乔翕回了几次头,叶嘉北一个劲的和乔翕说这话,但乔翕的目光一直锁在程之璟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翕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很熟悉,像是从前的乔翕,眼里藏着要对我说的话,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乔翕都忘记我了,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叶嘉北看着乔翕上了车,看着乔臻将车开走。
他穿着一间纯色的风衣,将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看着乔翕离开的方向没有回头,程之璟拿下手套塞在我的手里,低头在花坛上找了一把干净的雪揉成了一个雪球,一把打在了叶嘉北的脖子里,叶嘉北“哇”的一声,站在原地不停的抖着衣服,程之璟又迅速的低头去找雪,叶嘉北没有再次给他反应的机会,向着程之璟跑过来,走过的医生对着两个成年的男生一路摇头。
也对,此情此景,任谁都能感觉到一股子浓浓的基情味。
叶嘉北没有程之璟的动作快,转身将雪球扔到我的身上,我凭空受了一球,怎么能饶过他?
还没有跑到叶嘉北的身边,程之璟就嚷着要我不要过去,他将叶嘉北按在了地上,两人笑的旁若无人,我拿起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几下。
照片里,程之璟在雪地里笑的美好,叶嘉北扔出去的雪球在半道上就散开了,映着程之璟的脸,像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两个人坐在地上,喘着气,喷出的热气顶着光,程之璟站起身来,让我给他拍拍后背,对着叶嘉北一脸的不屑道:“像我这样的人,不能和你共卧一地,保持形象最重要。”
叶嘉北气得抓了一把雪扔了过来。
程之璟理理头发,转过头问我怎么样?
我点点头说好看。
真的好看,这种感觉很温热,他站在冬日的阳光里,头顶是湛蓝的天空,转过头来和我说着话,稍稍有些得意的样子,真是美好。
工作的程之璟严肃而认真,不工作的程之璟像个孩子。
叶嘉北站起来,示意我帮他拍拍后背,我刚要伸手,程之璟拦住我,严肃地对着叶嘉北说:“你看你胳膊上长着什么?”
叶嘉北一愣,说:“手啊。”
程之璟瞥了他一眼道:“就是啊!我还以为你没长手呢!”
叶嘉北锤了程之璟一拳,眼睛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