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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回莫府惊闻噩耗 出蜮城又逢追兵

达州,聚英楼后巷。

面对段良谋做出如此举动,古剑心错愕不已,忙将他扶起,道:“段公子这是作甚?”段良谋看着古剑心,见他满脸惊诧,又望了望手中的古籍,忽然明白了什么,自知方才情绪失控行为失礼,便向古剑心赔礼道:“少侠见谅,在下刚才失礼了。只是少侠究竟从何处得到此书,少侠可知此书的由来?”

听到段良谋问起来历,古剑心自然不肯据实以告,便道:“这是我在一处人迹罕至之所意外拾到的。此书上写的都是古字,我看不懂,有什么奇怪的吗?”

段良谋道:“原来如此,少侠果然福缘颇厚。少侠可知道洪荒时期,黄帝蚩尤一战?”

古剑心道:“这个自然知道。炎黄二帝携手战胜魔君蚩尤,成为中土大地人文初祖,我后世族人亦被称作炎黄子孙,此事如何不晓。”

段良谋道:“那少侠又知不知道肉体凡胎的炎帝黄帝如何战胜拥有魔躯的蚩尤?”

古剑心道:“据史书所载,是得到了上古大神的扶助。”

段良谋道:“不错。相传洪荒时期的神祗曾赐予黄帝九件神兵,助他击败蚩尤。若我没有猜错,这卷古籍便是其中一件。”

听到这里,古剑心也不禁紧张起来,问道:“这是?”

段良谋盯着手中的古籍,一字一句道:“鸿——钧——手——札。”

古剑心难以置信,这竟然是传说中的《鸿钧手札》。传说此书乃三清之师鸿钧老祖所著,记载着各种仙术法阵,上古洪荒,黄帝便是凭借此书中的法阵多次击破蚩尤的魔军。只是据史书所载,黄帝战胜蚩尤后便将《鸿钧手札》归还给了天界,今日居然重现人间,古剑心自然难以相信。

段良谋见古剑心眼中惊疑,便道:“少侠有所不知。在下家中书籍甚多,亦有不少古籍,在下自幼阅读,对这些古文也认得,根据书中所载,这应是《鸿钧手札》无疑。”说罢,又将手中的翻看了书页,眉目间愈发透出喜爱。忽然,段良谋像是意识到什么,将书一合,双手捧到古剑心面前,道:“少侠,此书乃无价之宝,在下万不敢私占,还请少侠收回。”

古剑心一愣,随即将书一挡,微笑道:“段公子此言差矣。且不说这书上满眼古字我根本不识,单凭公子远见卓识胸怀大志,也更配这本书才是。今日我将此书赠予你,本就是为答谢公子出手相助之恩,公子再要推脱,就是瞧不起古某了。”

段良谋眼中掠过一丝喜色,但口中仍道:“哦,原来是古少侠。只是此书实在珍贵,在下确实受不起,反倒古少侠乃修仙之人,不如……”

古剑心无意间透露姓氏,又想到段良谋知道自己是剑宗门下,眼下自己是叛徒身份,生怕段良谋声张出去被人察觉,便道:“古某一介武夫,要它何用。再说凭公子才华,更无第二人配得上此书。眼下我身上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亦不便为人知道行踪,公子若是觉得受不起,不如再帮我一个忙,今日之事,莫要向他人提起,可好?”

段良谋作揖道:“古少侠吩咐,在下自然遵从。”抬起头来时,发现古剑心已经不见了,四下一望,只看见空中一道长长的云痕,不禁感叹道:“修仙习武,来去自如,当真是羡煞旁人。”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自言自语道:“有此书在手,何愁大事不成,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了。修仙之道,虽令人艳羡,终究不能存于人间。无论正道邪教何者强大,最终倒霉的还是我等普通凡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又为何唯独对修仙之人有所偏爱呢?仙神之力,绝不属于这个世界!”说罢,将手中书藏入怀中,转身又进了来时的暗道。

蜮城,莫府。

古剑心深知已在达州耽搁太久,自然不愿再与段良谋长谈,索性在段良谋低头时御剑离去,来了个不告而别。眼下时间紧迫,也不知韩峰月在剑宗如何了,古剑心实在担忧,也不再隐匿踪迹,一路御剑飞行直接到达蜮城莫府。

古剑心在莫府庭院内落下,一边口中呼道“韩大哥”,一边跑入正厅。谁知一入正厅一看,却不见韩峰柳丝毫身影,只有莫如吾端坐在中间,下首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见到古剑心,便站了起来,带着哭腔呼道:“古大哥!”

这个女子自然便是楚冰,只是古剑心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出现在这里,难以置信的望着她,口中喃喃道:“冰儿……”半晌才反应过来,过去握着楚冰的手道:“冰儿!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冰还未答话,便听莫如吾道:“先坐下吧。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了,话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的完的。”

古剑心忧心于韩峰月安危,急于找到韩峰柳商量对策,便向莫如吾问道:“莫前辈,敢问韩大哥在哪里?晚辈有急事找他商议。”

莫如吾捧过茶喝了一口,淡淡道:“你能有什么急事?他去幽魂谷了。”

古剑心一听,惊道:“什么?去幽魂谷了?这是为何?莫非他别有计策能救韩师兄?”

莫如吾看了古剑心一眼,道:“韩师兄?韩峰月?他已经不用去救了。”

古剑心听了更是不解,正要发问,却听楚冰带着哭腔道:“古大哥,你先坐下,我先将这几日剑宗的情形与你说明。”

古剑心隐约觉得大事不好,入座后便问道:“是不是剑宗发生什么事了?莫非韩师兄已经……”

被古剑心问道这里,楚冰再也忍不住,直接哭道:“韩师兄他……他已经……被南长老处置了……”

古剑心忽然脑中一片空白,他发现自己理解不了这句话,下一刻,心中又有千万疑问涌现,但最终只化作两个字:“什么?”

楚冰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拭干泪水,道:“我没有亲眼见到韩师兄是怎么死的,只是听同门师兄说起,那****离开后,已被剑宗上下目为叛徒,他将你放走,自然难辞其咎,南长老便要动手清理门户,只是韩师兄始终相信你的为人,说你没有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一定是为人所迫,若他就这样死了,岂非默认你是叛徒而自己是同党,所以请求南长老查明真相。可是南长老性烈如火,始终坚信你是魔教奸细,剑宗叛徒,加上亲眼看见陆鸣伯重伤,东长老惨死,见韩师兄百般辩护,怒火中烧,最终动起手来。可韩师兄哪里是南长老的对手,最终……”说到这里,楚冰神色凄惨,又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古剑心知道真相后,想到他到死都在维护自己,如此情深意重,而自己却束手无策,着实心中有愧,同时也懊悔当时为何没有留下与他共同面对,至少让他不至于被连累到丢了性命,一时悔恨交加,化作两行男儿泪流过脸颊。

楚冰见古剑心神色伤感,正要好言宽慰,却见古剑心忽然站起,将背上的剑匣一放,背对着楚冰道:“冰儿,将龙心剑还回去吧。我已害死韩师兄,不愿再连累你,如今自知无颜再回剑宗,今日便自裁以谢师恩!”说罢便祭出天问,横剑自尽。楚冰见古剑心竟要内疚自刎,一时措手不及,惊呼:“古大哥不要!”

却见青光一闪,“铮”的一声古剑心手中天问被震脱掉在地上,同时一柄墨绿色的长剑也直插入地。古剑心尚未反应过来,便听一个愠怒的声音在身后响道:“愚蠢!你以为一死便能了之吗?那世上的还有什么难事!眼下剑宗大乱,你却想一死了之,真是聪明啊!”

古剑心浑浑噩噩的转过身来,只见莫如吾怒视着自己,而后将手捏作剑诀一挑,那病墨绿的的长剑便飞了回来被他收入袖中。

楚冰走到古剑心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宽慰道:“古大哥,你这是何苦。如今剑宗行将倾覆,你身上的冤屈或许也与之有关。我这次逃出剑宗,以后的事,还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你又怎能轻言生死啊。”

古剑心一时反应不过来,心中疑惑重重,完全听不懂楚冰的话,问道:“冰儿,什么剑宗行将倾覆?你为何要逃出剑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几日剑宗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冰道:“古大哥你别急,我这就将这几日剑宗的情形与你细说。”说着,用手轻抚了一下剑匣,续道:“一切还要从龙心剑说起。”

楚冰道:“那日,你带了龙心剑离开青阳山后不久,不知为何,魔教忽然撤军,此时阳关口伤亡惨重,我正道三派便也不再追击,留下百人驻守关口,其余人都退回青阳山休息。那天我本来被我爹派去驻守在双子峰,一听到魔教撤军的消息,便松了一口气,可谁知忽然有同门师兄来告诉我,说我爹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让我赶紧过去。我急忙赶到爹的卧房,只见……只见……”说道这里,楚冰已然哽咽,古剑心轻抚她后背安慰,待楚冰调整好心绪,又听他道:“只见我爹躺在床上,浑身是血,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一旁我师父正在全力医治,但毫无回天的迹象。半个时辰后,师父收了功力,对我道:‘冰儿,你爹性命虽然暂时保住了,但是他受伤太重,全身经脉俱断,为师拼尽全力也只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保他一时,但终究回天无力。’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听到师父说的话,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爹。后来师父与众人离去,只剩我一个人待在我爹身边。我看着他双目紧闭,时时传出痛苦的呻吟,终于忍不住伏在他床边哭了许久,最后昏睡过去。到了第二天天明,我爹还没醒来,却见杨傲龙站在一旁。此人当时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他是心系恩师,没想到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古剑心听得一头雾水,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要这样咒骂杨师兄?”

楚冰愤愤道:“古大哥,亏你还叫他一声师兄,他却急欲除你而后快。当时我醒来见他在一旁,便问他究竟在阳关口发生了什么,为何我爹会伤成这样。他只道当时师父正用龙心剑与魔教数名高手大战,眼看不支,他与你同去支援,没想到你觊觎龙心剑许久,竟暗算我爹,夺走了龙心剑,随后在琥珀林被陆师兄和东方老发现,你又将他二人杀死,自己也同时负伤。之后他与封友路赶到,正要将你擒获,却被韩师兄拦住,把你放走。而韩师兄则被视为你的同党,被南长老处决了。当时他说的头头是道,义愤填膺,我也信以为真,以为你是……”说罢,颇觉愧疚的看了一眼古剑心。

古剑心黯然道:“当时你定以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不仁不义之徒了。可惜当时我并不知道掌门陷入苦战,更没有前去相助。”

楚冰道:“后来我便知道我错怪你了。当时封友路忽然过来,说是魔教撤过蜮城,回幽魂谷去了。得到这个消息,杨傲龙便离开去同其余二派商量之后的事宜。他一走,我便想着先去洗漱一下,正要起身,忽然手臂被我爹抓住,我见他忽然醒来,心中大喜,忙要去请我师父来看看,却被我爹死死拉住。我见他嘴唇不断颤动,似是有话要说,便附身去听。我爹颤着声音道:‘逆徒害我。’当时听完我觉得十分诧异,忙问为什么。我爹瞥了一眼门口,示意可能有人偷听,我便靠在他耳边悄声细语,最终知道了我爹重伤的事实。原来我爹苦战不假,但只有杨傲龙一人相助,也是他暗算了我爹,将他经脉全数震断。只是他不明白,当时龙心剑应当在杨傲龙身上,为何后来又会被古大哥你拿到?”

古剑心便把自己得到龙心剑的经过又与楚冰说了一遍。

楚冰默默听完,冷笑一声,道:“原来陆鸣伯是这么个死法,你当时真该一剑杀了他,替东长老报仇!”

古剑心叹道:“斯人已逝,说这些又有何意义。那你知道真相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何要逃离剑宗?既然掌门醒了,便可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杨傲龙也会自尝恶果。”

楚冰叹了一口气,道:“古大哥有所不知,当时我爹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时睡时醒,我听完所有真相,已到深夜了。当时莲音洞和梵香寺两派都各自离开,而整个剑宗竟然都被杨傲龙控制,他是掌门弟子,暂代掌门事务,又任命封友路暂代北长老之职,东方染继承东长老之位,随后下令将你缉拿。当时大战过后,剑宗门内事务颇多,有太多后事需要处理,本来不该再如此兴师动众来捉你。可惜西长老独居风栖顶从不露面,东方染身负杀父之仇,南长老历经丧子之痛,封友路知道内情,也想除掉你,整个剑宗竟然都同意杨傲龙的做法,当下纷纷请愿去捉拿你。我得知此事后便问我爹该怎么做,我爹告诉我若是将你抓住,杨傲龙拿到龙心剑,剑宗将从此万劫不复,于是便叫我先杨傲龙之前离开剑宗将你找到,并保护龙心剑不被夺走,同时叫我去找两位剑宗前辈,来帮我整肃剑宗。当时我爹伤重,危在旦夕,我自然不愿离开,谁知他却以死相逼,再迟又怕被杨傲龙发现,我不得不走,这便下山来了。现在也不知道我爹到底怎么样了,还在不在人世……”说道此处,又落下泪来。

古剑心宽慰道:“掌门吉人天相,当无大碍。眼下我们应当找到掌门所说的那两名前辈来相助,不知道是哪两位呢?”

楚冰转过一双泪目,望着莫如吾道:“其中一位,便是莫如吾莫师叔。”

古剑心吃惊的看着莫如吾,仔细回想方才自己想要自尽之时,的确是莫如吾用一柄飞剑打落了自己手中长剑,但当时自己心中百感交集,无暇多想,现在看来,那的确是剑宗的御剑之术。莫如吾却道:“我早已不是剑宗之人,更不想与剑宗扯上关系,此事休要找我。”

楚冰道:“可是现在唯有莫师叔能帮我了,还请您看在往日与我娘师出同门的情分上,帮晚辈一把,以使剑宗不至落入奸贼之手。”

莫如吾却淡淡道:“我今日肯留你在这里等到这小子回来已经是顾及往日情分了,否则早将你赶了出去。剑宗我是绝不会去的,你也别费口舌了,倒不如去碎玉湖求求你师父。”

楚冰道:“师父并非剑宗中人,她自然不便出面插手别派之事,此事唯有莫师叔相助不可,晚辈求您了!”说罢,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古剑心心中不忍,赶忙过去想要扶她起来,可楚冰兀自长跪不起。纵使如此,莫如吾仍是冷笑一声,道:“好一出苦肉计,可惜当初我来开剑宗时早已心念如铁,誓不回头。”

古剑心怒道:“莫说冰儿如此苦求,单凭莫前辈当初身受师门之恩,如今剑宗蒙难,也应相助才是,难道莫前辈心中真的一点道义都没有了吗!”

莫如吾嗤笑道:“师门蒙难?杨傲龙本来就是掌门弟子,按照门规,他继承剑宗名正言顺,何来师门蒙难之说?我看是因为他下令捉拿你,你害怕了吧?”

受此大辱,古剑心几欲拔剑,却被楚冰生生拦下。楚冰仍是跪在地上,对莫如吾道:“那杨傲龙身负弑师之嫌,如此不仁不义之人,怎能继承剑宗,还请莫师叔明察。”

莫如吾道:“哼,你爹是自作自受,杨傲龙今日所作所为还不是你爹教得好,与你爹当初……算了,陈年旧事,你这小姑娘也不用知道。当年郑师兄被废,你爹继承剑宗掌门之位,我便觉得剑宗必不长久了,也因此下山。如今剑宗门下弟子资质平庸,早已不复往日的风采,这样的剑宗,还要就回来作甚?”

楚冰仍苦求道:“可是……”却被古剑心一把拉起,道:“算了,冰儿,莫前辈既然执意不肯,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你不是说有两位前辈可以相助吗,另一位是谁,我们何不去求他,我就不信另一位前辈也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说罢狠狠瞪了一眼莫如吾,莫如吾却当没看见,自顾自喝了一口茶,附和道:“是啊,你怎么不去求梅师叔?”

楚冰黯然道:“梅师叔祖早年便离开剑宗,游历天下,最后一次知道他的消息也是在三十多年前了。如今沧海桑田,却又去何处寻他。”

古剑心道:“冰儿,无论这位梅师叔祖身在何处,我都会陪你去找他的。我们即刻动身吧,也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

莫如吾道:“好啊,你们现在就走啊!莫丁,送客!”话音刚落,便见莫丁立在了门口,将手一摆,道:“两位,请吧。”莫如吾则站起身来背对他们,转头不看。

古剑心心中怒火中烧,拉起楚冰的手便要走。楚冰见劝莫如吾不动,便作揖道:“莫师叔,打扰了。”转身随古剑心踏出门去。

两人一出门口,身后忽然又传来莫如吾的声音,道:“去西边的周朝遗城吧,梅师叔以前常在那里出没,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哪里。”楚冰回头一看,却已没了莫如吾的身影,楚冰仍对着前厅抱拳道:“多谢莫师叔。”而后随古剑心跟着莫丁走出了莫府。

莫丁将两人送出莫府大门,只道一句:“两位尊客慢走,在下就送到这里了。”说完,便将大门关上了。

古剑心忿忿道:“这位莫前辈竟然如此不顾念同门情谊,真是令人心寒。”楚冰却道:“也许莫师叔自有他的难处。你看,他最后不是也告诉了我们去哪里寻找梅师叔祖吗,也算帮了我们一把。”

古剑心奇道:“这位梅师叔祖又是何人?怎的从未听说过?”

楚冰皱眉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我爹说过他是前辈中天赋极高的一位,姓梅,叫做梅飞雪,性情孤傲,早年离开青阳山游历江湖,当时还在江湖上颇有声望,被人称作‘踏雪寻梅’梅大侠。”

古剑心道:“那后来怎的又没了音讯?”

楚冰道:“这个我爹也没有说起。梅师叔祖那一辈的人大多死于十八年前的那一场正邪大战,不过梅师叔祖当时并没有在场,据说那时他便已经下落不明了。”

古剑心叹了口气,道:“时隔多年,如今还怎么能找到这位梅师叔祖呢?”

楚冰道:“既然莫师叔说梅师叔祖最后在周朝遗城出现过,我们就去那里碰碰运气吧。或许当时梅师叔祖也是厌倦了正邪的厮杀,才在那里隐居了起来。”

古剑心道:“恩,也好。此去周朝遗城,御剑飞行大约三五日的时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吧。”

楚冰点了点头,两人各自祭出仙剑,正要动身,忽听一个声音道:“咦,你竟回来了。”这声音清脆动听,宛若童音,古剑心未见其人,便已将她认出。

古剑心转身一看,确是那日在失心谷遇见的神秘白衣女子,着装未变,仍是赤着一双玉足,身上只罩着一件白衫,妖媚动人,摄人心魄。古剑心不敢多看,收回视线,抱拳道:“古某见过姑娘,谢过姑娘指点之恩。”那白衣女子却不回答,走到古剑心面前,凑近古剑心在他脸上细看,倒让古剑心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面色也红了起来。

楚冰不知其中缘由,见那白衣女子身材婀娜,容貌绝色,再看古剑心的反应,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浓浓的醋意,嘟着嘴对古剑心道:“古大哥,这位姑娘是谁?”

古剑心还未来得及解释,便听那白衣女子道:“你既然回得来,那答应还给我的东西呢?”

古剑心一怔,随即想到当时答应过这白衣女子若能回来便还她一株孟婆草,只是当时自己正在辨认孟婆草时被三叶夺去了龙心剑,自己急于抢回,一时便忘了此事,如今想来,虽然事出有因,毕竟是自己食言了,当即赔礼道:“古某惭愧,未能将孟婆草交还。只是我眼下还有要事急需处理,这孟婆草又难以辨认,不易找到,古某答应姑娘,处理完手中要事,纵使穷尽一生,也帮姑娘再找回一株孟婆草。”

楚冰奇道:“什么是孟婆草?”古剑心尚未开口,那白衣女子便道:“不用了,我现在想要一朵感时花,就在西城城门外,长在一棵沧渝树上恨别鸟的巢中。那鸟甚是凶猛,我取不来,你帮我去取来吧。”说罢,自顾自向西城门走去。

古剑心为难的看着楚冰,只见她一双秀目怒视着自己。古剑心尴尬道:“冰儿,我……”楚冰截口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摘花啊。”说罢,当先向西城门大步走去,古剑心挠了挠头,只得悻悻的跟在后面。

三人先后出了蜮城,在西城门口看见一株须七八人合抱的参天古木长在路边,木色暗黄,枝芽新长,萧索之中却透出一股希望。这树顶上筑着一个硕大的鸟巢,上面伏着一只大鸟,那大鸟形似乌鸦,却比乌鸦大上许多,头顶还有一根赤色的羽毛格外醒目。古剑心曾听说过这种叫做“恨别鸟”的大鸟,相传是一种预示灾难的神鸟,平时极难见到。上一次出现时,是周朝灭国前一日,那时蜮城还是周朝的王都郁鼓,忽然上空飞过成群的黑色大鸟,啼鸣声响如同雷鸣,飞向西方,而后一夜之间在郁鼓城四周开满了一种散发着浓烈香味的粉色小花,据说其香味之盛,甚至盖过了楚军屠城时的硝烟味和血腥气。这种花被浸过血渍之后花瓣上会出现泪珠大小的红斑,如同泣血,因此被唤作“感时花”。只是感时花与恨别鸟一样也只是在大灾来临时成群出现,怎么会单独出现在这里呢?

那白衣女子显然不在乎这些,见古剑心跟了上来,便道:“那感时花便在巢里,去摘来吧。香味浓的很,比孟婆草好辨认多了。”说罢,直直盯着古剑心,等他反应。

古剑心却迟迟不肯动身,他心知楚冰误会,便想向她解释,对她道:“冰儿,此事……”楚冰仍是不肯听他说话,打断道:“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不想听你解释,你快去摘花吧。”说罢,便将脸别到一边。古剑心无可奈何,便转过身向那白衣女子道:“姑娘,先前你与我有恩,但有吩咐,我本不该推脱。只是我眼下要事在身,今日先帮姑娘摘来这感时花,此后我需将这件要事办完,再来答谢姑娘的恩情,还请姑娘谅解。”

听完一席话,那白衣女子将头一歪,眼中十分困惑,似乎根本听不懂古剑心在讲什么,半晌,才淡淡道:“嗯。”古剑心也不知眼前这女子究竟如何心思,只当她是答应了,便抱拳回礼,道:“多谢。”而后一纵身跳上那沧渝树。

谁知刚一纵身,忽然一声剑啸响起,古剑心只觉身后劲风忽起,赶忙侧身,只是人在半空,行动不便,毕竟晚了一步,右肩被一柄仙剑贯穿,顿时鲜血直喷,跌落下来,身后背着的剑匣也一同掉了下来。

楚冰自那剑啸响起,也有所警觉,随后只见一道剑光直刺古剑心后心,一声“当心”还没喊出来,就看见古剑心被那仙剑刺中,跌了下来。楚冰一声惊呼,急忙跑到古剑心身边一手将他扶住,一手按住他肩头的伤口。那仙剑正待再刺,却被楚冰祭出剑仙挡了回去,落回到它主人手上。

楚冰抬头一看,不禁怒从心起,原来不知何时,封友路便出现在了另一侧树林中,身后还站着四个剑宗弟子。

封友路笑嘻嘻的对楚冰道:“原来小师妹不辞而别,是要来擒拿这剑宗叛徒的么?”

楚冰骂道:“什么叛徒,休要栽赃陷害。你暗箭伤人,枉为剑宗门人。”

封友路面色一冷,道:“哼,此人残害同门,欺师灭祖,小师妹还如此辩护,莫不是瞎了眼么?难道你竟连掌门的仇也忘了么?”

楚冰道:“你这杨傲龙的鹰犬,我懒得与你多费口舌!”

封友路怒道:“你!你说什么?!”突然将剑锋一指,正要出招,身后一名剑宗弟子在他耳边悄声道:“师兄,杨师兄说过,若是遇见小师妹,切不可伤她,师兄三思啊。”封友路向他一瞪,转头又向楚冰道:“哼,算了,我也懒得与你计较。元仲、元蠡,那个剑匣里面想必便是龙心剑,你们去拿过来。苏靖、孟磊,你们看好小师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那四人道:“是!”便向古剑心与楚冰走去。

古剑心按着伤口挣扎着站起来,祭出天问在手,对楚冰道:“冰……冰儿,龙心剑不能给他们!”楚冰将他扶住,默默点了点头,也祭出了剑仙彩绫,横剑于胸。七人执剑对峙,剑拔弩张,封友路则在一旁御起仙剑,伺机待发,气氛一时间紧张不已。忽然一个声音道:“以五敌二,还是本门内斗,精彩,精彩,哈哈。”众人向那声音方向望去,只有那白衣女子一直默默地看着这边,但说话的声音却是个男人。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五根手指分别射出一根金线将地上的剑匣缠住,而后将手一收,整个剑匣便飞了起来。那白衣女子身后随即纵出一人,接住了那剑匣,古剑心见那身法,一眼便认出来人,道:“三叶,将剑匣放下!”

三叶尚未开口,便听封友路怒道:“哪里来的毛贼,剑宗的东西也敢碰!”与此同时手中仙剑依然飞出,直刺三叶。

三叶自信轻功高明,身法连变,俱都堪堪避过封友路的剑锋。而封友路每次出招,都自觉能够伤他,却始终无法达成,心中愤恨交加。原来三叶的身法乃以动制动,其要义便是随着对手的招式而变,看似只能勉强避过,实则对手难以伤及,如同风吹绿竹,摇而不倒。封友路连出十四招皆无可奈何,眼看三叶便要逃脱,急道:“还看着干什么,别管那边了,都来帮忙。”元仲元蠡等四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祭出仙剑对付三叶。

三叶轻功虽然高明,奈何定华山剑法素来讲求配合,五人组成剑阵后威力大增,虽然不动须弥山剑法以守代攻,仍然不能伤到三叶,但密不透风的防御也让他插翅难逃。三叶自觉这样耗下去必然是自己先撑不住,忽然想到了一个疯狂的点子。

一旁的古剑心、楚冰二人旁观已久,古剑心道:“冰儿,三叶支撑不了多久,我们需要助他。”话音未落,只见封友路等五人步步逼近,此刻已经执剑在手,摆出剑阵将三叶围在当中,忽然三叶将手中剑匣往左边一砸,正好落在元仲元蠡的剑上,两人收招不及,不动须弥山剑法正好斩在剑匣上。剑匣顿时碎成木屑,龙心剑一声剑啸冲天,元仲元蠡两柄仙剑一触龙心剑立时断做两截,落在地上,失去了光芒。

龙心剑尚未落地,便被三叶接住,顺势一挥,逼出一道剑气,煌煌剑威将封友路五人登时逼退。古剑心暗道:“不好!”三叶却自以为妙计得手,逼出一条退路,能够全身而退,便想拿了龙心剑一走了之。

谁知刚迈开一步,便觉手中一股真气喷涌而出,想将三叶握着龙心剑的手弹开,而三叶却不知为何自己只想紧紧的握着龙心剑不肯松手,将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的汇入右手抵抗龙心剑的剑威。如此一来,龙心剑的剑威与三叶的内力不断抗衡,真气一味消耗,三叶只觉自己的额头不断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心里怎一个急字了得。

封友路等人不明真相,骇于龙心剑的剑威,不敢靠近。忽然封友路想到自己那天握着龙心剑时的情形,心想:莫非这毛贼也和自己一样,并掌控不了龙心剑,所以才一直立在那里?想到此处,便抬手祭起手中仙剑,向三叶刺去。

古剑心早已看出端倪,只恨自己身负重伤无法御起仙剑,通知楚冰也为时已晚,情急之下将天问掷了出去,正好打在封友路的仙剑上,让那仙剑偏了几寸,只划伤了三叶右肋,并未致命。

而三叶负伤吃痛,真气外泄,再难抗衡龙心剑剑威,龙心剑便将他右手震脱,兀自落在地上,三叶自己也捂着右肋倒了下来。封友路大喊一句“上!”那四人便要向三叶动手,封友路则御剑调转仙剑剑锋直刺古剑心。

楚冰见来势不妙,挡在古剑心身前便与封友路斗起剑来。古剑心担心三叶遇害,龙心剑落入贼手,看准时机避过两人剑芒便扑到三叶身边拾起龙心剑,凌空一挥,无双剑气透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元仲元蠡四人逼退。

封友路见状骂道:“好小子,受死吧!”剑诀向古剑心一直,长剑便向古剑心直刺过来。楚冰失声惊呼:“古大哥当心!”赶忙调转剑锋去截封友路的仙剑,却已经晚了一步。

此刻古剑心失血颇多,身体虚弱,已觉无法再挥动龙心剑去挡封友路的仙剑,生死关头奋力一掷,将龙心剑掷了出去。

那一刻,龙心剑仿若通灵一般,笔直迎向封友路的仙剑,迅若闪电,势如山崩,封友路的仙剑一遇便断做两截,一截落在地上,一截扎进了古剑心的胸膛。

而那柄龙心剑,以封友路此生从未见过的速度掠过,没有任何征兆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直到他死前的一秒,才缓缓听到了龙心剑破空而来的如龙吟般的剑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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