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此次登门提亲本不欲大张旗鼓,多生事端,但无意经间过晋文豹这一番混搅掺和,迫于情势不得不将手段尽出,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鲁公仲连虽然对这庞大一笔彩礼金钱一再推脱,但刘三一声令下,众兄弟们腿脚麻利地在鲁家府门几进几出之下,早已于片刻之间将千两金、一百斤酒、绸缎五十匹、果蔬糕点二十盒全部搬进了鲁府正堂。一旁的仲连公之父,鲁家老翁早已笑得合不拢嘴,滔滔不绝地夸赞起这一位了不起的“臭小子”孙女婿。
“仲连啊,咱们家这新外戚真心地不错呀,哈哈,哈哈。你看看这小刘三长得相貌堂堂,身高八尺有余,气度不凡,手段……也是那个相当了得。唔,以我老人家丰富的人生阅历来看,咱们这鲁家婿迟早会成就如陶朱公一样的美名啊,所以说我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咱家这新婿绝非常人,并非池中之物啊!”
“……”
“祖父大人,承你夸赞了小孙婿这半天,明日我便将前次兄弟们在临淄都城并未送完的礼物中挑出一些璧玉及将相族中之器供你老人家赏玩赏玩吧。老爷子你且守着院门,孙婿这可就领着婷儿去了。”
“哎,哎,小孙子,慢一点啊,山路颠簸,务必要小心在意,至于那些白璧、玉如意什么的……呵呵,呵呵,也不用过于着急送来,只是不要出了这个月里就行了,切记,切记!”
“唔,祖父大人,你还真是体恤您的孙女及孙婿啊。诺,孙婿记住了,你老请回吧。”
这一会功夫,刘三早已稍稍洗毕,与鲁婷儿一起更换上了由徐夫人、灌婴带来的喜庆红装。
但只见,鲁婷儿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斜着盘成一个花簇云织的发髻,三两只朱钗横插而下,一张娇小无暇的精致面容之上红生两靥,双目璀璨如星,鼻骨直似琼玉雕琢,双唇淡施胭膏,娇艳欲滴,身上穿着一件上等云绸做就的大红罗裳,胸前、裙摆绣着五彩花瓣,脚端穿了一双绸面麻底的绣花鞋,前端绣着两片菊花花瓣的形状突起,仿若开屏的孔雀正在翩翩起舞。在一片红光掩映之下,愈发衬托出此女的清理脱俗,一颦一笑之间,仿若出水的芙蓉,盛开的蔷薇,早已惊落了树端的飞燕,羞却了满院的桂花。鲁婷儿抬起一双似水如葱的皎洁手臂自行将一方五尺红绸披落头顶,绸缎便如云簇一般片片散落,就此一下子遮掩了天底下最俏美的景色。
刘三穿了一件大红绣花的长衫,以一条黑色腰带从中束起,带角处挂着一块墨绿色的玉玦,脚底穿着一双红色白底翘首布靴,也是异常地倜傥潇洒。在众人齐声喝彩声中,刘三牵过鲁婷儿来到府外轿前,随即将佳人一把横抱于怀轻轻地放入轿中,徐夫人、胡贲、灌婴、栾布兄弟四人各自抬了轿子的一角呐喊了一声稳稳地行走起来,刘三、胡奋兄弟二人却是牵过马匹与鲁公仲连在轿子一侧陪着慢慢行走。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来至琅琊邑南门护城河外,只见高明早已搭起了一辆丈高四轮“战车”,系了四匹骏马,与两名族人驻地等候多时了。
众人来到近前,只见这一辆“战车”的椽、桁、梁、柱都做工得极其细致讲究,用利器刨光得光滑如洗,四个轮子大小、颜色、弧线、凹槽竟无一不同,各用三五根细竹作为轮条固定支撑起轮子,并嵌合在两段中枢滚轴之上。鲁公仲连与徐夫人等都瞧得目瞪口呆,咋舌称奇不已,毕竟这种四轮战车在七国之内从未出现过,其豪华程度甚至已经超越了各国诸侯的御驾。
刘三将鲁婷儿由轿中扶出,二人并肩转过身来,再次双双地跪倒在鲁公仲连身前。
“岳父大人暂且请回吧,再过几日等小婿在寨子中建好了大屋,便来接两位老人家至山中久住,这会子,小婿可是要与婷儿去了。”
“贤婿快快请起,难得你竟有这份孝敬之心,不过现下里我早已习惯了这邑中的居住环境,每日里与几位知交好友同在护城河中垂钓半日,这正是我的一点点人生乐趣,岂能轻易止于旦夕之间?”
“既是如此,小婿谨遵岳父大人的吩咐。”
“爹,女儿不能继续尽孝于您与祖父身前,只盼您老人家能早日回心转意,与祖父一起来到山中小寨与婷儿团聚,共享天伦。”
“为父现在身体还不错,再过个三年五载,我就与你祖父搬到山中同你们一起居住,你且放心地去吧。我这一生中亏欠你和你娘姜氏甚多,这是为父最最耿耿于怀之头等大事,你娘过世得早,我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了,索幸今日间竟稀里糊涂误打误撞地将你嫁得了一个不同凡响的丈夫,此乃我鲁家之一大幸事。刘三为人光明磊落,仗义疏财,能忍一时之屈而息事宁人,的确非常难得,你跟了他,为父也就放心了。刘三,我听说你家中原已有了妇人刘木氏,你须得好好善待婷儿,否则我决不与你罢休。”
“岳父大人,安啦,您老人家几句话就可让一个国家兴、退举国之兵,小婿怎敢亏待婷儿得罪与您?况且,我疼爱怜惜婷儿尚且来不及,又怎会让她忍受些许委屈。您老人家也不必担心寂寞无聊,我会时常命我这几个兄弟前去侍奉您老人家的,我自己一得空也会去探望您,别忘了,咱们爷两个可是忘年知己呢。”
“哈哈,臭小子,行了,你们这就回去吧,今日也在琅琊邑耽搁了大半日的时光,早早地回去歇息着,改日再来探望为父。”
“诺!”
“诺!”
与鲁公仲连拜别过之后,刘三就此搀扶着新妇鲁婷儿坐定了马车,自己却亲自拽起马匹缰绳,纵马驾起车来,只听得“啪”地一声清脆声响,四匹马一辆车就此如飞一般驰了出去。徐夫人、胡奋、胡贲、灌婴、高明及两名族人骑马跟在其后,径自浩浩荡荡地去了。时值午时,官道上骄阳如火,片刻之后,只留下灰蒙蒙一片尘埃。
不大一会功夫之后,一行人来便来至琅琊山下,众人再度化整为零,将一辆庞然大物般的战车瞬间拆得七零八落,全部包装了驮在马背,慢慢地返回山中小寨。
鲁婷儿生得弱不禁风,但既由徐夫人、胡奋兄弟二人在前面接应着,刘三牵了她在中间缓缓行走,这一趟行来倒也无惊无险。两个时辰之后,一行人马兴高采烈地来到了青石子寨。
刘三再度为鲁婷儿罩上红绸,徐夫人、胡奋、胡贲、灌婴四兄弟抢在前头大声地知会起寨中族人,不到片刻,小小一座寨子六十余名族人便已聚集了大半。四兄弟纷纷取出采办回来的果蔬糕点、钱币大把大把地撒将了出去,族人们纷纷嬉笑着抢捡起来,七八个孩童在人群中来回奔跑穿越,兴奋地喊叫着,却是最最营造欢乐气氛的因素之所在。
刘三引着新妇来到家中竹舍,木氏在屋中倚榻望见,匆匆站起身形,喜出望外地迎了出来,热切地喊了一声“兰妹妹”,便就此握住了鲁婷儿的一双纤细手掌。
“桑,三哥今日迎娶回来的却不是你的兰妹妹。”
“咦?”
“桑姐姐,婷儿妹妹见过姐姐。”
“啊,三哥,你怎地竟将婷儿娶了回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往日不可忆,来日犹可追,三哥可不是那种沉迷于过去喜欢自嗟自叹的人啊。
“……三哥,你说的这些话我虽然听得不是太懂,但是木氏隐隐觉得你实在有些太过浮夸,节操碎落满地呀。”
“唔,桑,这件事三哥没有提前与你说起,的确是我不对,但事已至此,还请你见谅担待则个,今日三哥任打任罚,随你处置。”
“好,那木氏我就罚你今日不得与婷儿妹妹入洞房!”
“唔……桑,你果然好狠的手段……”
此时此刻,徐夫人、胡奋等一众兄弟早已由寨中传遍所有的族人,并由东山召回了族长谭公与一群年轻男子族人,大家就此围定在刘三与木氏的竹舍之前,喜笑颜开,纷纷议论起来。自家一众兄弟却都蜂拥进了竹舍,围在一对新人面前讨起了彩头。
“三哥,嫂子,四弟给你们敬茶了,祝你们琴瑟和睦,福泽绵厚,子子孙孙,万世流长!”
“唔,四弟,说得好!承兄弟你党吉言,如果能够子子孙孙万世流长那固然是极好的,这一个大红包是你的。”
“谢谢三哥,嫂子!”
“三哥,嫂子,五弟也给你们敬茶了,祝你们鱼水相欢,比翼双飞,花开富贵,五世其昌!”
“唔,五弟说得也不错,能够家中昌隆五世也算很好的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小年纪从哪里背诵的这些词句?”
“回三哥,因兄弟羡慕三哥你出口成章,墨藏于胸,这几日中狠是翻了几篇诗经,恶补了一下于诗文上的缺憾。”
“五弟勤奋好学,值得效仿,这一个大红包是你的。”
“谢过三哥,谢过嫂子。”
“三哥,嫂子,俺灌婴祝你们福泽如东海之水一样绵长,金玉珠宝堆满一百个廪仓!”
“唔,灌婴兄弟,你这些祝词听起来也很中听,这一个大红包是你的。”
“谢过三哥,嫂子。”
“三哥,嫂子,俺胡贲祝你们尽快地生一窝小崽子,到时候俺就用胡家特制的秘方烤制熏狗肉来喂饱这帮小崽子,让他们长得白白胖胖的!”
“呃……胡贲兄弟的祝词倒是很奇特新颖,不管怎样,兄弟们的心意我都领会了,唔,这一个大红包是你的。”
“嘿嘿,谢谢三哥,嫂子!”
“自家兄弟…….哥哥不用客气了……”
鲁婷儿平日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特别是在听了胡贲这个大大咧咧的汉子说出这样一番粗俗鄙陋的话来,一张俏脸早已绯红遍布,在一阵脸热心跳中窘迫到了极处,最后竟几乎将一副臻首都躲藏在了刘三的背后。
“婷儿生得柔弱羞涩,你们几个兄弟也不要耽搁在这里聒噪谈笑了,这会子赶紧去张家大宅治炊造饭,好好地痛饮一日岂不是正理?”
“大嫂说得对,咱们兄弟这就各自散了吃酒去吧,三哥,你等一下一定要亲来和兄弟们畅饮上几杯!”
“四弟,你须得体谅你三哥的处境,今日是他与婷儿大喜的日子,这洞房春宵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是,大嫂说得极是,四弟有些糊涂了!”
“无妨,兄弟们今日特意关了邑中经营来与我庆贺,这一顿吃酒绝不能少。四弟,五弟你们将喜钱、糕点、果蔬都与族人们散了,让大家各去张宅、郭大叔家、谭公家、黄公处整治炊饭,一会我必去酬谢族人的盛情好意。桑,你且帮三哥搀扶着婷儿,一起出去与族人见上一面,也让大家知道三哥我今日娶得究竟是谁家之女,又是如何地娇艳俏丽、冠绝琅琊城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