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平公主到了公主府前院的端华苑,一眼望定在端华苑门前花坛旁的少年郎身上,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那少年郎一身年轻士子的打扮,但衣服的袖口却是扎得紧紧的,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修长,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端得是英姿飒爽。
一张脸庞上朱颜如玉,少年郎的五官更是俊美非常:眉如墨画,明眸皓齿,唇红齿白,鼻如悬胆。发鬓若堆鸦漆黑,脸庞上竟然还隐隐带着梨颊微涡。
少年郎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立在花坛旁边,再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动作了,可却偏生是那般的雍容闲雅,端得是好一位写意风流般的翩翩少年郎!
世人皆爱美,就算是高贵端华的太平公主也是难以免俗的。
初见这少年郎第一眼,太平公主只觉得这少年郎的身影似曾相识,但是若再细细一想,却又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太平公主隐约朦胧中,却打心眼儿里对这少年郎生出一股子亲近和喜爱来。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不禁赞叹道:“好一位身姿如竹、颜若暇月的少年郎君!”
那少年郎侧过头来,脸上也带着笑,神态自然、落落大方的看着雍容华贵的太平公主,然后劲竹一般的腰身微微弯下,拱手施礼道:“小子河东薛氏薛从嘉,拜见太平公主!”
那少年郎,赫然就是薛从嘉了!
太平公主凤眸微微闪动,有讶异、有惑然、还有一抹看不出的神色,因为太平公主的倾心所恋的驸马薛绍,正是河东汾阴人。
她旋即问道:“河东薛氏子弟?”
薛从嘉微笑道:“正是。”
然后,他又微笑着补充说道:“在下是河东薛氏绛州龙门人。”
太平公主眼中的光彩微微一淡,心底下却又暗自舒了口气。
可不是嘛!自从太平公主的公爹驸马都尉薛瓘、及她的公婆兼姑母城阳公主在房州逝世,而薛顗、薛绪、薛绍三兄弟也死于琅琊王李冲之叛乱后,她的驸马薛绍一家几乎也就再没什么人了。
虽然河东薛氏声名震天,但是真正最最出名的一支,却并不是太平公主的驸马薛绍那一族,而是河东绛州的薛氏一脉。
想到此处,太平公主微微颔首,道:“不知道小郎君和河东绛州的平阳老国公一脉可有关系无?”
薛从嘉笑答:“正是族亲。”
太平公主神色微动,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如此,不知小郎君请见本公主是为何意?
小郎君若是想要求得推荐做官入仕,想必河东的世家毫阀也自然不会缺了推举之名额。
......再者说来,小郎君事先说过是与本公主有旧,但本公主年纪却长了你很多,不知本公主是何时与小郎君有旧的?”
薛从嘉浅笑着道:“启禀公主,小民本人与公主其实并没有旧,但是小民听小民的外祖说过,小民的阿娘生前是与公主殿下有旧的。是以小民初到这东都洛阳,就特来拜会公主了。”
太平公主凤颜微挑,笑道:“哦?愿闻其详。不知令堂的母族是?”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太平公主绝对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姓“薛”的小郎君竟然是从母姓的,所以她没有问薛从嘉的母亲是哪位“薛夫人”,只问这位薛夫人是哪家出阁的娘子。
同时,太平公主还在自己的脑中飞快寻思着,思忖自己儿时的故交旧友可有嫁到了河东薛氏的。
但是太平公主搜遍自己的脑海,却始终全无答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至于李唐和武周的皇室宗亲的公主、郡主、县主之流,太平公主确定只有自己一人曾经嫁作了“薛家妇”。
于是太平公主心里不禁觉得很奇怪,她那个嫁到了河东绛州龙门薛氏的“故人”,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
该不会是这少年为了与自己搭上关系,而杜撰编造出来的吧?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眼中的笑意带上了一抹冰冷。
薛从嘉却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道:“公主想岔了,家母并不是薛氏夫人,而是薛氏娘子:
——前平阳郡公、幽州都督薛公的幺女,家母的闺名,唤作‘雪莲’。”
“什么?二娘?!”太平公主镇定不在,失声惊呼出声道!
薛雪莲是薛仁贵的次女,这时候唐代人对兄弟姐妹和亲近的故交友人,多以“某娘”、“某郎”来称呼,而“某”、则是那个人在他(她)家中的排行。
从太平公主脱口而出的“二娘”称呼中,薛从嘉那颗一直微微悬起来的心就彻底的放下来了。
若不是自己的这位嫡亲的姑姑真与自己的娘亲相熟并相知,那她是断不会用这么亲昵的称呼来称呼彼此的。
太平公主此时却心中巨震!
闺名雪莲的薛氏二娘正是她的闺中好友。当年薛仁贵常年远赴边关戊边征战,而他的长女薛金莲那时候也已经嫁人了。
薛仁贵虽然将年长的长子和次子带去了战场上历练,但是却从来舍不得让年幼的老来女薛雪莲也跟随他一起去边关的苦寒之地。
于是,那年薛仁贵再次奉命征讨高丽,便将年幼的薛二娘放在了彼时的都城长安城里的府邸中娇养着。而薛雪莲,就是在那个时候与年纪尚幼的太平公主相识、并相交莫逆的,还成为了闺中密友。
薛二娘只比太平公主年长三岁,但是却十分善解人意,为人豁达。奈何在太平公主十二岁那年的某一天,薛雪莲却在忽然之间就被薛仁贵接走了,彻底离开了薛家长安的别府。
而且自打那日起,薛雪莲从此竟然音讯全无,太平公主也再没有见过薛二娘这位闺中姐妹了。
一晃,时间就过去了一十六年,太平公主而今也已经年近三旬了。不成想今日竟然还能见到故人的儿子,饶是她心坚如铁,此时也不禁潸然。
太平公主重新细细得打量了薛从嘉一眼,凤眸含泪,感慨万千。
半响,她缓缓的点头道:“之前我还奇怪,怎么会觉得嘉儿似曾相识一般,如今再细的看来,嘉儿的确与我那位二娘姐姐的相貌十分得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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