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下机，便有阵香风掠过，只见那位极美的女郎大步走过，她人高腿长，走得似不甚急，但转眼便不见了踪影。之前换座的男生在后追出两步尴尬地杵在原地。
林郁见时间尚不算晚，优哉游哉地上了个大号，又取了行李，然后才不慌不忙去乘机场巴士。
上车不久，全车骤然一静，却见那个貌美女郎款款走来，坐在林郁后面两排。
林郁奇怪：她明明走我前面的，怎么现在又到我后面了？
车缓缓开启，机场巴士就4个站，最后一站是市中心，下的人最多。林郁要去市中心转车，跟着下车。Z城虽未下雪，但寒风凛冽。林郁在车站瑟瑟发抖等了许久，才想起都11点过了，已经过了公交车运营时间，手机电量也所剩无几。林郁便想找个地方打车。这时又见到了那个女郎，一个人正走在街边。她穿得单薄，但并看不出丝毫寒冷的样子，她从容地迈步，月光下也不显得孤独，仿佛周围就应当只有她一人。
林郁挠挠头，暗暗腹诽：怎么老是见她，难道是幽灵不成？
他站在天桥上，看到女郎踱步走到前面一个站，突然又转回来走，左右望望，似乎又打算闯红灯过马路。
林郁越看越奇怪，等他看到那女生到天桥方向来了，就迎上去，一个立正站好，两手贴到腿两侧，仿佛小学生给国旗行注目礼。他说：“嘿！你好！”声音尖锐，仿佛不是自己说出的。他面对这么漂亮的女生，纵使心无邪念，也颇有些局促，一时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索性摆出一副自以为庄重的模样。
漂亮女生见他古怪的模样也不觉惊异，只听她说：“咦，是你。”这个“咦”没有半分讶异，就像照本宣科朗读出来的一样。
林郁却欢喜道：“你记得我！”
漂亮女生微微颔首，迈步从他身边走过。
林郁微觉尴尬，扬声问：“姑娘你是找路吗？”
他本来想说“美女”觉得太轻佻，说不出口；“小姐”，放现在好像又有歧义，只好说“姑娘”了。
女生脚下一顿，转过身点点头。
林郁说：“你住哪里，如果没事，不如我……我给你指路吧。”
女生说：“在永安街口秋华苑。”
林郁高兴道：“我知道我知道。”
秋华苑是很大的小区，林郁自然知道。林郁心想：那地方在刚下车的附近，你怎么走到这边来了。倒也不说出口。
两人下来天桥沿着街边走。此时虽然已近凌晨，但市区繁华，过往人也不少。迎面走来四五个男子，打扮粗犷。见漂亮女生，纷纷围上来，调笑道：“哇，美女，不如一起去吃个宵夜”。
林郁见状哪还不知道对方是见色起意。但见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比自己壮实，直吓得心惊胆战。
“不去。”女郎干脆地说，脸上没有半点惧意。
那几人笑道：“没关系的，不吃烧烤也可以去唱唱歌之类的。”又有人起哄“”美女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女郎仍然摇头。
林郁心道：现在怎么办？我一定打不过他们，也许他们有刀，上次新闻说了，街头斗殴有人被捅死的。我万一被捅死了……叶泽会难过吗？她会不会只不开心一天，就把我忘了。或者她根本就把我忘了，我是死是活人家也许根本不关系。
他越想越难过，竟忘了身处险境。
那几个青年自也不把林郁放眼里，兀自调戏着漂亮女生。林郁这边仍在自怨自艾：是啊，我没有一点男人气概，见了这些就害怕，叶泽怎么会喜欢我？他笃地想起肖教授的话：一个男人有无男子气概，和他身体是否强壮，谈吐是否粗犷无关，只要有博大的胸襟，无畏的勇气，就足以顶天立地。
他连连点头，心道：是啊，我没有老高唐堂那么高大，但我不能丧失勇气，不然那真的就不配做男子汉啦！如果我身边是叶泽，她一定瞧不起我。我可一定不能被她瞧不起。
他念及此处，一步跨出，挡在女郎前面大声说：“她不能和你们去！”
正对的那男子喝道：“干嘛！”
林郁被他一喝，只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飞散开，他全身发抖，颤声道：“她……她……她”
男子上前推林郁一把呵斥道：“关你什么事？”
林郁一下被推倒在地。
此处总算还不偏僻，这边动静很快惊动了市民，纷纷围上来询问什么事。那几个男子见人一多也慌乱起来，对视一眼，掉头跑开。
林郁被市民扶起，连声道谢。大家见没什么损伤，安慰两句也就都散了。
女郎问：受伤了吗？
林郁摇摇头说：没事。咱们继续走吧。
二人继续沿路边走，林郁低头偷偷看那女郎，见那她神色漠然，不由颇为沮丧。他本来以为自己能鼓起勇气英雄救美了，结果中途泄了气，她一定是把自己怯懦的样子看在眼里了。
走了几步，女郎突然说：“你很害怕吗刚才？”
林郁连忙说：“我不害怕！我才不害怕，只是风大，风大，我有点冷。”
女郎也不再问。
林郁怕她戳穿，就问：你呢，你不怕吗？
女郎反问：我为什么要怕？
林郁反而被问得一愣，支吾说：他们不是要带你去……带你去吃烧烤。
但觉得说去吃烧烤好像并不需要怕，可是如果把他们的意图说出来，又不太合适。
女郎说：这一带很繁华，治安也不错，按理不应该出现这种事。
林郁心想：是啊，这是市中心。如果不是你长得太漂亮，人家也不会色迷心窍来骚扰你。
永安路口并不远，很快就走到了，林郁说：“前面过去就是秋华苑”秋华苑有保安，安全应该不成问题。何况刚才那种情况这女郎表现这么淡定，反衬得自己如此狼狈，令他甚感气馁。
女郎拖箱子走出几步，突然转过身说：你饿不饿？
嗯？林郁一愣。
那女生说：“我请你吃烧烤。”
吃烧烤的地方离秋华苑又有几百米，一路那女郎仍然一言不发。林郁心想：她是感激我，但又冷冰冰的，一定是怕我误会，所以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到了烧烤摊，女郎请林郁自便。林郁也不客气，拿了不少牛肉、五花肉、羊肉和烤肠。女生一样拿了一串，与林郁的汇作一起，拿去烧烤。
二人找张桌坐下，女郎拿出手机翻看。林郁也拿出手机，见电量已经见地闪红，只怕按不了几下就得阵亡了，只好泄气又揣回裤口袋。抬眼看对面女生，手机荧屏光芒下她明眸皓齿，灿若星辰。只是她神色淡然，双目空灵，既像在看屏幕上的内容，又像在盯着手机发呆。
林郁想：这女生看起来也不过20岁的样子，怎么凡事都波澜不惊？
正想着，女郎放回手机看了过来。二人目光正好相接。林郁心想：我这回不能输给她，便一动不动看着她，那女生目光也不移开。
对视片刻，烧烤便端上来了。林郁趁机移开眼，连眨几下。女郎问：你喝酒吗？
林郁心想：我说不喝你一定更加瞧我不起了。
便一拍桌子豪气干云道“拿一瓶啤酒来！”
一瓶啤酒和两个杯子拿来，林郁很豪爽地给自己倒满，又问女生：“你喝吗？”
女生微微颔首，林郁给她倒了半杯。
一口酒喝在嘴里，林郁突然觉得并不是那么难喝。
只听那女生问：你叫什么？
林郁说：林郁！鴥彼晨风，郁彼北林的郁！
借着一口的酒兴，林郁干脆吟起诗来。他许多诗句是听梅花楼说的，梅花楼有晨读的习惯，林郁过耳不忘，听在耳朵里也记了不少。
“此句，出自《诗经?秦风?晨风》”他摇头晃脑说了出处，又问：“不知阁下高姓？”
女生说：卫。
林郁尴尬挠头，他问的是高姓，对方确实只答姓，可是难道就叫卫姑娘吗？他只好又赔笑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那女生这才微微笑道：“卫荃”
林郁心想：原来你还是会笑。便问：“是冰泉冷涩弦凝绝的泉吗？”
卫荃摇头。
林郁又说：“是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全吗？”
卫荃又摇头。
“那是哪个荃？”
卫荃说：“草头一个全部的全”
林郁心一沉，心道：这个荃是什么来路，我可说不上来！
幸好卫荃又问：你是K市读大学回来的吗？
林郁点点头说：“你也是吗？”
卫荃说：不是。
却没了下文。
林郁闹个没趣，就喝了几口酒。趁卫荃不注意偷偷拿出手机上网搜索，然后一拍大腿说：“哈。我想起来了，荃嘛，荃不揆余之中情兮，出自离骚。屈原写的！”
卫荃却没露出林郁所想的敬佩神色，只听她奇怪道：“为什么说个字就一定要说出处呢？”
“呃”林郁心道，梅花楼就是这么泡了好多妹子的。不过自己当然不能这么说，而且他也确实没有这个意思在里面，便说：“这样比较有内涵。”
卫荃点点头，昂首喝了一口酒，突然说：“可我觉得你没有内涵”
“呃呃”林郁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我怎么没内涵呢？”
卫荃说：“有内涵应该立即说出出处。而不是”微微一顿，“查手机。”
林郁顿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时心中大叫：原来你都看到了！
他郁闷得连喝几口酒，酒意涌上，摆手道：“我当然没内涵，可梅花楼就有内涵。”
卫荃道：“梅花楼是谁？”
林郁说：梅花楼就是梅花楼，他什么都能说出个子曰，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女生开怀大笑。我要是……我要是有他一半功夫，哄得女生笑，就好了。
卫荃奇道：为什么要哄女生笑。
林郁顿时想起叶子，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大声说：“是啊，为什么要哄女生笑呢？如果一个女生喜欢你，那你做什么她都欢喜；如果她不喜欢你，你上蹿下跳像只猴子人家也不会高兴。”
卫荃喝口酒，问：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林郁抿抿嘴，将酒一饮而尽。
最后是卫荃打车送林郁回家。
出租车到了他家楼下，林郁兀自闭着眼喃喃道：“叶子，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哎，从小到大老师家长都说我会有出息，大有可为。可为什么什么用都没有，连一个女生都追不上呢？”
卫荃拍拍他的脸，说：“你到了。”
林郁跌跌撞撞下了车，被潮寒晚风一吹，清醒不少。
林郁走出几步，只听楼道里一个女人说：“是小郁，哎哟，看看多少点了，怎么才回来，手机也关机，我都打电话给你同学了……”
卫荃将车门带上，说：“秋华苑。”
林郁又做了一个纷乱的梦，高中的试卷，老师，同学，纷纷涌来，过一会儿又变成了叶子，接着场景变化成游戏里的，奇奇怪怪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他睁开眼，阳光明媚。却觉得头痛欲裂，四肢胀痛。
“醒了？”林母端着碗进来，说：“你去哪里了昨晚，一身酒气回家，快把姜汤喝了，解酒。”
林郁接过碗，才昨晚的情景才渐渐浮现，那个漂亮得出奇的女孩子，是她送我回来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