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之上,韩丛虎欣慰地点了点头,韩元对出手的时机,力量的掌控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便是让他出手,自然可以依靠绝对的实力瞬秒楚离,但单论在最正确的时间做出最有效的反击,他能做的并不会比韩元强多少。
这顿时让韩从虎有种老怀大畅地感觉,实话实话,他的修武天赋并不出众,接近五十岁,却只有筑基七重的修为,这样的实力若是放在散修的身上自然是了不得的成绩,可他是韩家的嫡系,是当今家主的亲弟弟,在家族中任何资源是应有尽有,即是如此,仍然止步筑基七重,甚至这一卡便是五年毫无存进,这自然让韩从虎极为沮丧,想来有生之年突破聚灵境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筑基境武者寿元大多在百岁上下,当然也有少例可以活到一百五十岁,既然自己聚灵无望,韩从虎就将大力培养的目标转移到自己的儿子韩元身上,当然韩元也没让他失望,虽然贪玩了些,但修为在同龄之人中堪称翘楚,不足十六岁炼体五重,是的,的确是炼体五重,不然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将楚离击垮。
四重易筋,五重凝脉,虽然大多数人常将筋脉混为一谈,其实不然,筋代表人身体内的韧带,肌腱,起到的是协调身体,活动关节的作用,对人体的敏捷度有极大的提升。
而脉则是气血运行的管道,脉越强健,血气就越旺盛,能瞬间爆发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楚离韩元二人,仅仅一招便分出胜负,虽然和他们两者的战斗经验相差过大有关系,更重要的还是修为的差距,楚离瞬间爆发的力量及身体在短时间内能做出的极限反应远远不如韩元,哪怕最后楚离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应对,但是身体判断跟不上思维的反应,所以落败也是情理之中。
“恭喜二老爷,公子小小年纪却有宗师风范,料敌机先,克敌制胜,从容不迫,想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一旁韩赐皮笑面不笑地恭维着,只是他脸上面目实在太过于凶狠。
这世上对后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是真正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一是父母,二是授业恩师,甚至单论无私的程度,前者要远远大于后者,毕竟虽然老师教学生也会尽心尽力,但多少也会会留有一些压箱底的功夫,要么留给后人,若是后人实在不堪大用,才会考虑传给弟子,这其中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私心在其中,唯有父母,是恨不得自己的本领子女能学多少学多少,哪怕有朝一日,孩子将自己的本领全学去了,这非但不会惆怅,还会打自内心的高兴。
韩丛虎此时自然就是这种心情,甚至他比自己赢了楚家的同辈人还高兴,当然,如果他赢过的话。
一旁的韩赐看见韩从虎如此喜形于色,却不禁摇了摇头,自己的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野心和城府,不然那家主的位置未必不能争得。
“老爷,少爷这一仗虽然赢的漂亮,但这楚家这小子毕竟还是楚老匹夫最得宠的后人,还是不宜伤得太重,小少爷要一时玩心大发把他弄残了难免不好交代。”失望归失望,但韩赐怕韩从虎得意忘形,也是不忘提醒道。
韩从虎沉吟片刻,微微点头:“这点我省的,想来元儿也只是孩子心性使然,以后慢慢教育就是了,至于楚家,小辈之间的争斗若是楚家人还来掺和,那这次楚家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见韩从虎似乎还兴致不减,韩赐也是颇为无奈,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别看他面貌丑陋,可他在韩从虎身边扮演的却是类似于谋士一样的角色,平日自然出过不少鬼点子,深得韩从虎的器重,但他毕竟还是韩家的仆,虽然一时受到宠信,但若是让韩从虎对他留下持宠而骄的坏印象,那对他以后的发展极为不利,所以韩赐很清楚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今日自己已经提起了这个头,想来就算这事闹大了家主惩罚下来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
场下,楚风如头下山的猛虎,左突右撞,气势惊人,为了能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他甚至不惜采取了以伤换伤的方法,可惜对面几人明显也是见惯了撒泼耍狠的街头无赖,敌人越横越激起了他们的血性,虽然全都伤痕累累,但仍前扑后继的扑向楚风,这使得楚风一时时间根本无法脱身,更别提去援救楚离。
而另一侧,无力挣扎的楚离被韩元重重踩在脚底,任韩元不断地加重脚底的力量,他仍是倔强的不吭一声,但楚离的倔强,却让韩元的戏谑之心更重。
“唉,小家伙,何必如此逞强呢,到最后吃亏的仍是你自己,本公子也是有善心的人,不如这样吧,只要你当的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喊出“楚家人都是废物”我便饶了你如何?”韩元嘴角挂着邪魅的笑,虽然他已经以绝对的优势击败了楚离,但这并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的,是羞辱楚家,至于脚底下踩着的这个人是谁则并不重要,只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代表楚家就行了。
屈辱,还是屈辱,这对于一向要强的楚离来说,被人踩在脚下是何等的难堪,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疼痛,还有心灵上的摧残,也只有在和人真正交过手之后他才明白,之前他循规蹈矩,一拳一拳的磨练是多么的可笑,没有经历过真正实战的检验,任何花拳绣腿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这倒也不是说楚离之前学的就没用,他的根基很牢固,只是他没有真正的将所学的招式融会贯通起来,太拘泥于招式本身,总是容易被束缚,只有将谱子上的武功转化为属于自己的领悟,一招一式,随心所欲这才是一位成功的武者应该做到的,而现在,稚嫩的楚离离这种境界还差得远,他唯一有的,只是一颗不服输的心。
“你休想!”虽然因为重伤,楚离每说一个字都会牵动胸部的伤口,但这三个字自他口中说出时,仍掷地有声。
“楚家立家四十年,虽说人丁稀少,但从不曾出过一个趋炎谄媚,阿谀奉承的小人,我的爷爷,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我楚离,哪怕如今只能任人欺凌,但也不会做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楚家,有被击垮的孬种,但绝对没有低头的懦夫!”
楚离每说一句,都要从嘴角断断续续地流出不少鲜血,饶是楚离体魄强健,此时都有了晕眩的感觉,但有些话,他必须得说,有人要羞辱楚家,他无力还手,只能选择以这种方式来进行反击。
嘴角的血,伤口的痛,一切的一切,交织着楚离眼角那种叫做愤恨的目光,像是一只舔着伤口的野狼,隐去了锋芒,压制了疯狂,这一切,不是因为懦弱,而是为了在敌人最松懈时而发动的那最致命的一击。他没有眼泪,因为经历过真正的孤立无援,就会明白,原来眼泪才是最没用的东西。
楚离的凛然,引得路人一阵动容,没想到一个稚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令他们其中很多人感到汗颜。人群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灰色的人影,他的身体隐藏在一件宽大的麻衣下,只能从背后看到他像是在微微颔首,似乎也被楚离的话打动了。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似乎他从始至终就站在那个位置没有动过一样,就连阁楼之上的韩从虎也没有发现场下悄无声息的多了这么一个人,不然也不知他还能不能保持那样的从容。
……
“冥顽不灵”见楚离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韩元冷哼一声,态度极为冷漠,俯视着楚离就如同上位者在看一只蝼蚁。
“这世上不乏有骨气的人,但往往越是骨子硬的人越不长命。”韩元松开了踏在楚离胸前的脚,语气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像是嘲弄,又像是在告诫。
“咳咳”
楚离想要反驳,但他的口中全是自肺部涌上来的鲜血,一张嘴,就要被呛的难以呼吸。
“有些人想要跪着做狗,可有的人却宁愿站着求死,每个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虽然我有家族的庇护,可以选择一辈子做一个衣食无忧的世家公子,但有些时候,我却不得不为了理想守护某些东西,为此,我的尊严,甚至我的生命,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楚离的声音很微弱,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虽然断断续续,但仍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让我屈服,这远远比杀了我要困难的多,骨气对于你来说或许只是一种生活的包袱,是遮挡在冷酷内心上的一张虚伪的面具,但对我来说,却比一切都有意义,因为我的父亲,叫楚-风-云。”
所谓的骨气,或许只是强者对弱者的一种怜悯,是弱者不至于迷失自我的最后的心理安慰,楚离是弱者,可他安慰的并不是自己,他在时时刻刻告诫自己,‘楚风云’三字重于泰山。
楚离惨然一笑,露出了渗血的牙齿,凄厉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种另类的从容,这是属于弱者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