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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盛会

素日如昔,晨曦微拂,揽月镇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之中。

今日的揽月镇却比往常热闹许多,一大早,就见许多镇民往济世祠涌去,似乎将有大事要发生。天空亦不时有修仙弟子御剑而过,仙剑发出阵阵炫目剑芒,自半空疾驰而下,宛若流星,煞是好看。

半晌,济世祠前院已有不少穿着各异的各派弟子早早到来,清虚谷拜师盛会虽名言清虚,然当今天下修仙法门数不胜数,修仙门派亦数不胜数,千百年来,每逢清虚谷举行拜师盛会,素女峰边各山的小派便蜂拥而至,清虚谷亦礼遇有加,任由各派先行收徒,尽显天下第一修仙剑派的风范。

待得晨曦拨开氤氲的雾气,透过翠色的青竹,打点在济世祠前,印出片片斑驳,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醉意。此时的济世祠已是人声鼎沸了,那前院甚是宽阔,眼下前院聚集不下千人,却丝毫不见拥挤。

那前院上方摆放着一色竹椅,一字排开,竹椅前方立着一张古案,案上香炉飘出淡淡青烟,闻之令人振神。竹椅上已见七八人就坐,当中三位道束身着之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三人中左右两位身着一色淡青长袍,左袖肩口绣有一个古字,字迹飘逸,自肩口起峰游结于左袖,头上发髻高高挽起,束发处斜斜插有两支发簪,手中各执一柄深青长剑,剑芒青玄,很是夺目。

端坐在中间的道人看去比左右两位似乎还要年轻,目色沉星,眉宇间英气逼人,让人不敢逼视,与身旁两位道人不同,此道人身着一袭白色道袍,头上发簪却有三支,一柄竹青仙剑碧色剑芒闪耀吞吐,浮在那道人身旁,不知是何物铸成,似有功力催持。

三位道人左边却端坐着一位素衣女子,面色清丽淡然,发髻高挽,云鬓微捶,眉目间悠然逸若,不染纤尘,出尘中端的不可方物,让人看不出她的年纪,犹如画中的仙子。

三人右边斜倚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发髻身着皆与三人不同,宽厚的白色道袍衬着老道人枯瘦的脸,眼睛半眯着,一副半睡不醒之态,犹如一颗老树一般。

剑芒闪耀,渐有各派修仙人士自各处疾驰而来,竹椅上就坐的修仙弟子亦渐渐多了起来,中间的三位道人一直静静端坐着,待得竹椅上坐满了各派人士之时,只听一声剑鸣自空中呼啸而过,却是那白衣道人的竹青仙剑碧色剑芒大盛,破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碧色的光幕,飞舞半晌,又回到那道人身旁,众人见此,原本喧哗的人群登时鸦雀无声。

那白衣道人见四下已然安静,遂站起身来,转身对着竹椅上众人微一颔首,又转向众揽月镇镇民道:

“今日乃吾清虚谷十年一度的拜师盛会,往届皆由天权师叔出面主持,然师叔尚在闭关,眼下尚未出关,家师掌教真人特命弟子与鸿飞,鸿原两位师弟代为主持,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众前辈海涵。”说罢,白衣道人作了一揖,遂对着身旁两人道:

“二位师弟,开始吧。”

二人点头示意,这时众座座尾站起一位白发老人,双手捧着一本厚重古卷,向前递于白衣道人,道人双手接过,揖道:

“劳烦云叔了!”

那白发老人爽朗一笑,面色很是慈善,道:

“十年不见,星尘道长是愈加容光焕发,修为精深了,只是我这糟老头却是越来越迂朽,真是时阴过境,仙人天壤啊,若不是我已这把年纪了,今届拜师盛会定要拜星尘道长为师,跟随道长修仙悟道才好,哈哈哈......”

众人听罢,皆亦笑了起来,这时只听竹椅上一人笑道:

“云老头,往届都是祖上清虚天权道长主持拜师盛会,从来见你皆是毕恭毕敬,今届见是星尘道长,你才敢如此倚老卖老罢,哈哈哈......”

那云老头转身一看,见是玉霄山的茯苓道人,知是拜师盛会的常客,蓦地红了老脸,道:

“别说是老头子我,祖上清虚天权一脉执掌清崤阁,一向以威严自持,即便是如今天权道长手中的’镇屼‘仙剑,放眼世间怕是也无人不敬重!”说罢,云老头眉目一收,一改脸上的微笑,忽地正经起来,面露敬畏之色,闭目肃颜,对着清虚谷所在方向作了一揖。

那星尘道人星目一转,亦笑道:

“云叔说笑了,所谓处吾道者仙,近吾道者灵,云叔虽口言向道,但于您谈吐中展现的洒脱和豁然却非吾等求道之痴人能比,是以云叔虽无道身,却以道心深种,如此星尘该向云叔求道才是!”

竹椅上在坐众人听到星尘道人的一番话,皆耸然动容,当今清虚谷掌教真人天玑道长座下亲传弟子有三人,大弟子天胤,一直在清虚谷中修行,极少出谷露面;二弟子临川,却是时常在外游历,性子与那师兄截然相反;也只有这三弟子星尘,时常代理天玑道人出行世间,名头却是盖过了两位师兄,今众人观星尘道人言语彬礼得体,眼中精耀内潜,修为已然深不可测,皆收起了轻松的神色,肃然起敬起来。

云老头听了星尘道人的一番话,眼中突闪一抹精光,笑得很是爽朗,道:

“哈哈哈......星尘道长还是这么会说话,天玑道长座下能有你这般出色的弟子真是吾谷之幸啊,也罢,今日乃拜师盛会,星尘道长你还有得忙,老头儿我便不再打搅你了,日后闲时再与道长相叙!”说罢,云老头抚了抚花白的长须,随手一揖,回身坐回了竹椅上。

星尘道人亦回了一揖,拿起手中的古卷,翻看半晌,道:

“据族谱统计,今届已有六十五名孩童到了上山修行的年纪,想来事前云叔已经通知了孩子的各家,那就请众乡亲把孩子们带上前来吧!”

言罢,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人群中镇民三三两两携着自家的孩子走向前来,孩童大者见之十三四岁,小的尚只垂髫,个个顶着一副稚嫩的神色,期待又惊恐。

星尘道人目光扫过众孩童一圈,点了点头,回身向竹椅上众人说道:

“天下众派本出同源,今日吾谷幸迎各派前辈参加吾谷拜师盛会,实乃吾众派仙道之福音,依照惯例,依然由各派前辈先行收徒,众位前辈请便!”

星尘道人话音刚落,旁边一直斜倚在竹椅上的白衣老道却闪电般站起身来,犹如枯木逢春,嘿然说道:

“嘿嘿,吾等小派自是比不得祖上清虚这天下第一修仙剑派,唉,这些年收弟子是愈加难了,吾行走世间数年,也难觅得一位根骨机缘俱佳的弟子,如此再过几年,祖上衣钵怕是要断送在吾等手里,这实乃天大的罪过。吾等皆知揽月镇乃祖上清虚之门庭,仙灵浩瀚,千百年来,从揽月镇中已不知出了多少惊才绝艳的弟子,今日有幸参加祖上清虚拜师盛会,真是天降甘霖,雪中送炭,星尘道长既已发话,老道我便先行收徒,便不客气了,嘿嘿!”

那老道人言语间原本浑浊半眯的眼睛却早已精光闪耀,一面说话一面目光在一众孩童中流转不已,面露贪婪之色,仿佛见到至宝一般。

星尘道人见是宽袍老道,仿佛早有预料,正欲说话,却见众座中又腾得站起一人,只听那人道:

“这倒奇了,至清老道,吾与你参加祖上清虚拜师盛会已不下十届,你这老道却每次都是这般说辞,百年来,也不见你重华山门有任何没落之色,且至清老道你的眼光也端的毒辣了些,每次都把根骨上佳的小娃儿尽数挑走,今届怎么也由不得你,须得老道我先行挑选才是!”

星尘道人见是风灵谷的灵狐道人,知道两位老冤家又撞到了一起,只得暗自苦笑,道:

“两位师叔不必着急,今届弟子比往届要多许多,还请两位师叔安心收徒才是!”

那至清道人老脸一红,对着灵狐道人嚷嚷道:

“老狐狸是你自己眼光粗浅,却还怪老道我眼光毒辣,星尘道长都说今届弟子比往届多,等下还怕没有弟子入你法眼么!”

灵狐道人手中仙剑剑芒闪耀,嘿然笑道:

“既是星尘道长发话了,那咱们便比比,到底谁的眼光粗浅些!”

说罢二人当先走进众孩童处,瞬间便各自挑选了几名孩童,竹椅上众人见此,也顾不得矜持,皆奔向一众孩童处挑选弟子,那一众孩童方离开父母的怀抱,眼见一众掌门见到自己像是见到猎物一般两眼直射奇光,全然无平时的仪态,倒是把一众孩童唬得呆立在原地,任由众掌门蒲扇般的巨手降落在自己稚气未脱的脑袋上,巨手抚慰间,乖乖跟着眼前的掌门归入门中。

转眼间六十五名孩童便只剩寥寥几名还立在原地,倒是把一众揽月镇镇民看得目瞪口呆,看向众道人的目光犹如见到强盗一般。今届拜师盛会倒比往届快得多,星尘道人看着场中剩余的几名孩童,又看了看至清道人和灵狐道人眉开眼笑的脸,回身对着依旧端坐在竹椅上的素衣女子作揖苦笑道:

“仙音师叔!”

那女子起身作了一揖,樱唇轻吐,道:

“吾紫霄山碧落谷还缺几名炼药弟子,星尘道长只需为我留几名女童便可!”

如此未到晌午,众派便携着新入门的弟子一一向父母拜别,那云老头看了看一众孩童稚嫩的面孔和孩童父母不舍依偎的神情,正色道:

“孩子们,入了山门之后一定要勤勉修行,有时间多回揽月镇看看,切不可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知道吗?”

云老头似乎在揽月镇有很高的威信,那一众孩童听罢皆齐身应答,跪下向父母磕头行礼,随后云老头又拿起那本古卷族谱一一记录,众派这才携着新入门的弟子一一御剑离去,民众亦如潮水般散去。星尘道人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叹了口气,亦欲转身离去,却一眼瞥见一位少年背着一捆柴火,立在济世祠前,望着还不曾离去的清虚谷众人,了无去意。

那少年身着一身粗布衣裤,面目清秀,面色许是久经风霜略显苍白,一双黑色眸子里除了潜着这个年纪应有的神韵外,让人瞧着又独然有一份安静,见他孑然立在祠前,星尘道人望见他,神情一愣,随即走到他身前,却是少年先开了口:

“弟子拜见星尘师叔!”

“恩,小离,许久不见,你也长这么高了!”星尘道人温和一笑,拍了拍身前少年的肩膀,又道:

“天虚师叔近来可好?”

叫小离的少年望着前院中还有未曾离去的孩童父母似乎陷入了沉思,听到星尘道人问他师父,少年回过神,咧开嘴巴展颜一笑,双手将背柴火的草绳拉了拉,使柴火背得更上一些,道:

“师父一切都好,只是近日酒喝得更多了些,须得我砍更多柴火换酒!”

“苦了孩子你了!”星尘道人微微一叹,沉默半晌,似乎对少年欲言又止,道人转身看着两位师弟已带着剩余的几名弟子先行御剑离去,吸了一口气,回头对着少年道:

“小离,师叔也要回谷了,回去记得代我向天虚师叔问好!”

“嗯,我记下了,师叔慢走!”

叫小离的少年看着道人御起那柄竹青仙剑,一手掐剑诀,一手负在身后,只见掐着剑诀的手指灵气一引,手臂斜划半圈,定于身前,那长剑“嗡”然一声,自道人身旁惊鸿般划入脚下,道人散去指诀,移步轻引,踏入剑上,甫一踏上,只见竹青仙剑剑芒大盛,剑气逼人,兀自震颤不已,忽而那长剑清吟一声,带着道人飘然的衣袂,破空而起,少年仰头望着仙剑带起的碧色剑芒渐行渐远,最后逐渐消失在天际,在那道人消失的方向,隐约能在缥缈的云雾里望见灵山浩渺的一点轮廓,那里便是当今天下第一修仙剑派,素女峰清虚谷的所在,少年望了一会,感觉脖颈有些酸楚,低下头,兀自收回希冀的神情,又紧了紧背后的柴火,向着与道人离去相反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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