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一脚浅一脚,脸上、手臂、脚踝被遍布的荆棘划出一道一道细小的伤口,脚下高低杂乱的石头也让陆晨数次扑倒。但陆晨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充斥他整个身体——找到那声音的主人,回到人类社会!
声音渐渐近了,陆晨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屏息倾听,进行最后的方位确认。
然而已经不必用到耳朵了,就在他前方偏左的林木之间,正有数道绚丽的光芒在其中游走,间杂着人类的呼喝声。
那里不止是一个人,这让陆晨尤为惊喜。然而那些人的呼喝声却是愤怒与恐惧居多,偶尔还可清晰分辨有女人的惊叫。
他们,似乎是在搏斗。
原本打算一鼓作气冲过去的陆晨一腔热血顿时熄了大半。
偷猎者?缉毒队抓捕毒枭?还是探险者遭遇野兽袭击?
在状况未明之前,陆晨决定先观察一番在做定论。
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潜行者,陆晨磕磕绊绊弄出无数动静才得以靠近事发地点。不过有赖于那一群人的打斗声掩盖了陆晨不专业的痕迹,所以对于他的到来,居然无人察觉。
小心翼翼地在一丛灌木后藏好行踪,陆晨像只小狐狸一样轻轻分开灌木,伸头伸脑偷偷地打量前数米之遥的“战场”。
场中一片凌乱,高大的树木倒了一地,从根部被生生摧断。尘土飞扬中,几个敏捷的身影正与一个巨大的黑影斗得不亦乐乎。
几人之中,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手持一把双手大剑,抗下了巨大黑影的大部分攻击。而且黑影对这个男人的攻击很明显有所忌惮,并不愿意与其对攻,在黑影的另外几个方向上,还有三个纤弱一些的身影在参与围攻,其中较为高挑的一个女人手里握着的竟是一条会让某些思想不纯洁的人联想到绳索和蜡烛的皮鞭,攻守之间长发随风而舞,倒真的有几分女王姿态;在她身后,是一个身段窈窕的少女,手上并无武器的她却不时用双手拉出一道道绚目的流光,随后便有蓝色的箭矢飞射而出,打在黑影身上,爆成一朵妖异的花;而在黑影背后的女子,有着汉子一般的英姿,虽然赤手空拳,却每每一拳击出,都会将黑影状似尾巴的横扫荡开,方才陆晨所听到的呼喝之声,倒有大半是她发出来的。
陆晨的下巴“啪嗒”一声掉了下来——这是在做梦吗?还是虚拟实境已经被开发出来了?
闪光的武器和拳头,远程攻击的水箭,还有那黑影——陆晨借着场中的毫光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一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蚂蟥。
陆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几天来*经历的种种同一时间浮上脑海——本该人迹常至却完全等不到救援的海岛,那一道凭空斩断鸟嘴的水刃,即使饥饿也不甚疲乏的身体,闻所未闻的巨鸟……
此前陆晨并不愿深思,只觉这世上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而自已也许是碰巧遇见,可若再加上眼前这一幕……
“这不是我的世界”陆晨心里一阵发凉。
“穿越”这种事,当故事来听或许新奇好玩,可真落在自己头上,却仿如晴天霹雳,还是砸在头上的那种。
“不!不!我不相信!”陆晨拼命地揪着头发,希望自己能从这次梦魇中醒转,而阵阵刺痛却在宣告,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陆晨猛地站起,愤慨地大叫了一声。
正全力围攻巨型蚂蟥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惊得呆立了片刻,而那巨型蚂蟥却趁此时机大张充满粘液的大嘴,朝着持鞭的女子噬咬过去。
那女子待要躲避,已然不及,其他几人虽迅速反应过来,一齐朝蚂蟥攻击,奈何这蚂蟥竟似铁了心要一举除掉眼前的对手,宁肯挨着受创仍未改变攻击方向。
眼见那女子就要被蚂蟥吞入口中,斜次里一声娇喊“萧羽姐姐小心!”一个娇小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冲出,一把推开了持鞭女子,却把自己置于巨口之下。
“轻雨!”几人齐声悲呼,却无计可施。重剑、水箭在蚂蟥身上留下几道翻卷的伤口,蚂蟥的身体却半分都未曾晃动。
说迟实快,从陆晨怒吼到蚂蟥突袭,只是一眨眼的时候,看到众人为自己冲动所累,陆晨一时间也是目眦欲裂。
一副星图骤然浮现在脑海,体内一股清流自眉心起,沿着星图运转的轨迹开始在身体里游走。陆晨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抬起,蓝色微光轻泛中,一道水幕迅速凝形,随后,以肉眼难见的迅疾飞出,目标直指巨型蚂蟥。
“嘶啦”一声,像是一块锦缎被从中撕裂,巨型蚂蟥扑击的身体顿住了。片刻后,一道裂痕自它身体中部浮现,越来越大,终于,它的身体断成了两截,颓然倒地。一股腥臭的液体顿时流淌出来。
众人都呆住了,陆晨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而对面的人则都愣愣地盯着陆晨这个不速之客。
片刻后,一声惊叫打破了静默——那个敢于虫口救人的娇小女子被蔓延而开即将沾身的污血吓到,跳起来一把搂住了持鞭女子。
持鞭女子将她扶住,急忙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娇小女子余勇已尽,只管把头扎在持鞭女子怀里瑟瑟发抖,连回话的力气都没了。
一道水箭紧贴着陆晨的鬓角擦过,几根被切断的头发随风飘飞,也把陆晨从发呆中惊醒过来。射出水箭的女子快步上前,双手间又一道水箭在缓缓成型:“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出来吓人?你知不知道差点把我们害死?!”
陆晨急忙摇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到这边有人……咦?你们怎么跟我说一样的语言?”
水光氤氲之下,那女子眉毛陡然立了起来:“你是在骂我不是人么?”双手作势扬起,水光顿时大作。
一只大手凭空出现,按在那女子的手腕处,阻住了她的举动:“以心,不要冲动。”转头上下打量陆晨一番,随后点头示意道:“这位兄弟,我们是从临霄城前往自由之城的佣兵队,我叫左岸。”又依次指点其余几人介绍道:“这是安以心,拿鞭子的是萧羽,赤手的女孩儿我们叫她狐狸,还有刚刚被你救下的是慕轻雨。这里替所有人多谢你的援手之恩,不知道兄弟你怎么称呼?”
“叫我陆晨就好!”
临霄城……陆晨皱着眉头在心底重复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名字,心头有一丝凉意泛起:“这果然已经不是地球了么!”
“左大哥,你干嘛要告诉他那么多,万一他是十三重天的走狗想拿我们换悬赏怎么办?”叫安以心的女子再次跳了出来。
“我相信这位兄弟不是那种人,不然他完全可以等我们跟那只异兽拼得两败俱伤再出手。刚刚那记水刃,我自问无法抵挡。”左岸说了句公道话。
陆晨此时脑中一片混乱,从海上一路千辛万苦,本以为回归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全然回不去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迅速充斥整个身心。对于面前几人对自己的评价,一点都没有听进耳朵。
过了片刻,陆晨从浑噩中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有些黯然地说道:“差点害到你们,是我的无心之失。所以援助之恩什么的,我也担当不起,就当扯平了吧,我……”欲说还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一时间有些兴味索然,迷茫之下,竟然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声叫喊猛然响起:“我的天,哪儿来这么大一只虫子!”
众人饱受摧残的神经再次被恶狠狠地拨动,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影子从一个同样漆黑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嬉皮笑脸地对着众人走来。
安以心一见此人,马上快步走过去揪住了来人的耳朵:“死小刀臭小刀,你是怕我们受的惊吓还不够么?我们在这里跟异兽拼命,你却自己躲起来逍遥去了。”
来人一身黑衣,脸色在月光下却显得很是白皙,只是此刻这张白皙的脸稍稍有些扭曲。
他一边呲牙咧嘴地“哎呦哎呦”叫痛,一边忙不迭地解释:“这不是人有三急么……哎呀……刚刚突然肚子疼……哟嗬……看你们都在休息……哎呦姑奶奶轻点儿……我寻思万一臭到你们不好,就想跑远点儿方便一下么……”
“少来,我看你就是胆小怕事,临阵做了缩头乌龟。”安以心嘴里说得凶狠,手却还是放开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刀看到安以心又要扬手来捏,急忙跑到左岸身后藏起来,嘴里兀自不停:“我胆小怕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还用你说么。”
说完还撇了撇嘴极不要脸地摆出一个不屑一争的表情,气得安以心甩手就是一枚水箭飞射过去,被小刀一缩头躲过去了。
“咦?这个野人大叔是谁?”刚躲过一箭之劫的小刀一转头就发现了将走未走的陆晨,好奇心顿时爆棚。
乱蓬蓬的头发,乱糟糟的连鬓胡须,加上又脏又破的一身衣服,虽然与野人还有一条裤子的距离,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他的衣服好像跟我们的不一样哎,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衣服。”难为小刀这一双贼眼,借着暧昧不明的月光竟然还能分辨别人的衣着。
陆晨心里一紧——是啊,自己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群人的衣着服饰跟自己确实不大相同。心头那一丝阴霾,再次扩大了几分。
被小刀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开始注意到这一点,尤其是左岸,在仔细看过陆晨的衣着之后,眉间竟然浮现出一抹震惊。
而就在左岸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刀怪异的叫声再次响起:“哦哦哦,快看那里,着火了!”
众人翘首望去,发现不远处的森林里确实有火光散出。而陆晨则更是吃了一惊——起火处,就在自己此前休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