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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只大雁做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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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日转瞬即至。这日清早,国宾馆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做好了发亲的准备。辰时一刻,纳采使宁亲候已莅临国宾馆,手里捧着大红漆盘,里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只大雁。

怀憘候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交予身边的副使。再延请纳采使诸人进入内堂稍坐。

女帝传语樱:“一只雁就算做聘礼了?璃苏也太小气。”

樱当没听见,不理睬女帝。

按照礼节,璃苏应当在皇宫等候皇后。此刻,他颇觉有点心浮气燥。内侍一时飞奔而来,向他报告皇后到了何处,一时又跑来一个,说东说西。从来就没有觉得一向办事有分寸的内侍们话这么多。

雷音坐在大红婚轿里,盖着绣满龙凤的大红面纱。她有些紧张,两手交叉放在膝上,感觉整个人都僵硬如冰,坐得久了,有点腰酸,又不敢动,颇觉辛苦。紧随其后的是陪嫁的滕妾,再后面是数十辆载满嫁妆的马车。伽蓝、烜烨与樱混在亲卫队里,只管看热闹,十分轻松。

“砰!”的一声,炮仗炸响,红色碎屑纷纷扬扬,空气中满是混和一起的火硝味和洒过水后的尘土味,现在这些气味也显得喜气洋洋了。走在最前面的宫庭礼乐团奏起了欢快的《百鸟朝凤》,整支队伍显得格外的冶艳癫狂,就连婚车里的新娘绷得紧紧的面颊也都不由自主放松下来,露出了一丝微笑,握成拳头的小手也悄悄松开。

侍女卷起轿帘一角,从缝隙里偷偷向外张望,只见沿途都是带刀的侍卫,盔甲鲜亮,整洁,一色崭新的服装,显然已经清过道了。

看起来皇帝对于大婚还是非常重视,给予了相当高的礼遇。云梦的女帝陛下此刻也正在迎亲的队伍中,默默无闻。虽然她隐藏了自己至尊无上的身份,但是很明显,双方都把这桩婚姻当成了一个双边关系的承诺。

巳时二刻,婚车抵达崇德门,皇帝已经在这里等着他的新娘。他面带微笑,接过随扈侍卫手中的鎏金长弓,随手一箭,正中轿门。紧接着,他撩开轿帘,微微躬腰,将雷音抱起,大步跨过火盆,进入关雎宫内的鸣鸾殿。

这是璃苏专为大婚修建的宫殿,深红的大柱,需两个人张开双手才能合抱。五彩雕花阑干还残存着轻微的油漆味道。殿内铺满厚厚的红毡,踩上去有种飘浮的、不真实的感觉,然而璃苏的脚步非常沉稳。

鼻中传来陌生的男子气息,紧靠着的胸膛中,似乎有鼓在擂响,那颗心脏的跳动,有如蛮荒猛兽,雷音有些惊讶,也有些莫名的安心。

就这样了。今后的路,要和身边的男子一起走下去,此刻,他是抱着她的。

从大红盖头下面看过去,是一双着鹿皮长靴的腿,里边裹着黑色的长裤,红色的袍子镶着黑色的宽边,绣满银色的花纹。一切都是这样陌生,鲜辣辣的刺激,如同滚沸的油浇在她年轻的心上。

耳边传来众人的欢呼,还处于晕眩状态的泽方皇后显然已经无暇思索他们在喊什么。只觉眼前一亮,盖头已被人揭开。

受惊的皇后看起来有些呆萌。她转过头,就看见璃苏的目光,穿过殿前漏下的阳光,射向不知名的去处。相形之下,他的笑容显得那么虚浮。然而他的人就在这里,厚重,散发出陌生的男子气息。她莫名地心安了。

于是她也微笑起来,大大方方看向欢呼的人群。

各式各样的眼光。有品评的,有挑剔的,有轻蔑的,也有惊艳的,自然,也有嫉妒的,这种眼光在几个女孩子的脸上毫无掩饰地出现。

人群中她也看见了姐姐,看起来毫无女帝风范,她和樱并排站在一起,笑容自然,真切,看得出她是真心为自己高兴。身边是她们的师兄,微微侧身,护着两个师妹,让她们能够有最好的视野见证这场特殊的婚礼。

突然,毫无征兆的,虚空中缓缓现出一扇门,自门里探出一双纤细皓白的手腕,精准无比地抓住雷音,轻轻一带便消失在空气中。似乎有松松半挽的绯红罗袖还落在身后,那人抱怨一声:“啊,这该死的裙子!”正在消失的传送门又隐隐浮现,皓白的手推开门页,有些粗鲁地将袖子一把撸了回去,扭曲的空间随即恢复平静。

另一双莹白的手已伸了过来,双手一分,平静的空间又被撕裂,众人只见一团绯色的影子自虚无中跌出。那人似乎惊怒交加,一手搂着雷音,另一只手又是一分。

尚未隐进另一重空间,烜烨已探身将空间聚合,那绯色的影子似乎碰了壁,弹了一弹,便欲凌空飞起。

上边等着她的是樱,她笑吟吟地站在那里,也未作势,但绯衣女子已无借力之地,不得不退。

那女子顿足,衣袖一拂,一团紫烟便以她为圆心迅速弥漫开来,转眼间便扩散至整个大殿。紫烟如有实质,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却听得一声暴喝:“往哪走?”那绯衣女子只觉脚下青砖地板刹那坚逾金铁,竟是不能施法土遁。

这女子正是琼天宫全阳真人的独生女儿宁和。那日在琼天宫见迎亲队伍路过接天峰,一时心起便下山偷窥。见雷音一身大红嫁衣,打扮得便如一个人偶娃娃,一时心起,便掳了回去。至于掳她回去做什么,倒还真没想过。

在她心里,拿雷音当玩具的想法倒占了大多数。

若是寻常人家,掳便掳了,这接天峰飘渺于云端,又设了结界,哪里看得见?不料那人偶娃娃居然给人闯宫寻了回去不说,害她还挨了重重一顿责罚,几乎给掌教逐出师门。

宁和哪里吃过那么大的亏?犟着不肯认错,全阳真人夫妇拿着她也没有办法,只得按原阳真人所说的,罚她禁足一个月。

看守宁和的两个弟子原就忌惮这小师妹,碍于师命,却是怎么都不肯放她出去。宁和大怒,自是威逼利诱,但两师兄只是闭耳不闻。一时间,是毫无办法。

宁和便如同困在笼中的一只猛兽,平日里便是绞尽脑汁设法逃离。然而全阳真人夫妇所在的紫云殿也设了结界,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只困得她奄奄一息,而心中愈发愤怒,自是迁怒于前来寻找的伽蓝等三人,暗暗发誓要将雷音擒拿回去,丢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任她自生自灭。

这日竟给她觅了一个机会。琼天结界数十年没人上门拜访,伽蓝去后,竟又有高人闯进。

这人可不同于伽蓝三人客客气气上门求见,而是以连续十几道威力巨大的闪电劈向琼天宫。琼天结界何等厚实?给这十几道电光劈得竟微微一跳,连紫霄殿都晃了几晃,半球状的结界面上,电流纵横,火花四溅。第一层结界相比之下略薄,竟然被电光剥蚀得渐渐融解,最后碎于无形。

闯宫的不是旁人,正是烜烨与伽蓝、樱的师父,自号“太清玄元”的合虚山主人玄元真仙。此人极是护雏,雷音本不是他门下弟子。但琼天宫竟掳了伽蓝的妹子,在他心里,琼天宫欺负伽蓝,那和欺负合虚山有何区别?

伽蓝与烜烨、离樱拜山,原元道人等上下都客客气气地迎送,不失礼节。然玄元真仙静极思动,竟然寻了这个由头,找上了琼天宫的晦气。

只听得一声长笑:“小原阳,你躲在山里练丹八百年,可有什么长进?”声如霹雳,生生的又将第二层结界震出一条裂缝。

正在闷坐生气的宁和,只听守在门口的六师兄一声惊叫:“啊,结界的第一层被人破了!”

这六师兄入门已颇有些年月,算是全阳真人一脉的高足。全阳真人也知道自己的女儿生性霸道,只恐别人压不住,便令排行第六和第八的两弟子看守。禁足期间,罚她抄写一百遍《上清大道真经》。宁和哪里肯抄?全阳真人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女儿,竟是毫无办法。

又听八师兄惊讶的声音传来:“不好,第二层结层也要破了。”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在猜测闯山之人,只怕和宁和闯的祸脱不了干系。但这二人皆是老成持重之辈,自然不会宣之于口。至于是否在心里腹诽不休,实未可知。

一听琼天结界被人打破,宁和再也按捺不住,在里边捶门:“我要出去!”六师兄温言安抚她:“小师妹,待下六师兄变个好玩的法术给你瞧,包管你喜欢。”

他的抚慰听起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六师兄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他也只是走个过场,对付得了这个小祖宗之人,只怕还没有出生在这世界。

宁和哪里肯听,一个劲地嚷嚷:“我不管,我要出去!”师兄弟二人只作不闻,一味地含笑劝说。

外面已经沸反连天。成心闹事的玄元真仙,各种仙术也不知道准备了多少,一道接一道电光、火焰只管乱扔。原阳真人着实无法,只得亲自出面。

只见云头上独自立着一个肥胖道人,看不出多少年纪。发髻松松用一枝木簮子挽起,着一领青色道袍,内里衬一件白色麻衣,脚上也是一双极寻常的白底青面道履。见原阳真人亲至,便敛了笑容,装作惊慌地说道:

“哎呀不好,一个不小心,这乌龟壳就要给我打破了。不过,这么不牢固的壳,不要也罢,改日你再弄个新的玩去。”

修练八百年的原阳真人,在他嘴里便如一个小孩子,实在令人哭笑不得,原阳身后诸人有的愤怒,有的叫骂,有的另有盘算,纷扰不已。

被称为“小原阳”的掌教打个稽首,笑道:“真仙不在海外逍遥,驾临贫道这山野僻壤,真真是篷壁生辉。请进内室宽坐,贫道也好做个小小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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