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妈在路口张望了无数回,终于看见梦凡骑着她的宝马叮叮当当地过来了,急忙招着手,“梦凡、梦凡,你是去陈家吧?”
梦凡见穿着一件合身的蓝底起灰色花的短袖褂子、一条青色料子倒装长裤的朵儿妈,站在路中央,紧捏刹车,跳下车。
“慢点、慢点,别摔着啦。”朵儿妈见梦凡往前面冲了好几步,想走过去扶她一下。
“没事的,艾婶。你也去陈家?来,我载你。”朵儿妈这是从哪儿来呢?难不成一大早去了场部?没等梦凡多想,朵儿妈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元钱递给梦凡,“凡凡,这是朵儿让我给志云的。你看,你能帮婶子这个忙不?”
梦凡不理解,明明朵儿家在志云家西头,她跑到东头来等她不说,还让她捎礼金过去。真的有些奇怪,她经过志云家顺路进去把钱给她不就完了。想归想,她还是伸手接过了钱。“婶子,你怎么不去?”
“嘿嘿!婶子还有事,就不去了,这个麻烦你了。”朵儿妈干笑几声,转身准备走。
梦凡推着车赶上她:“婶子,这人情上谁的名字?朵儿她可好?”
“上什么名字,你给志云就行。朵儿还好呢,前一段写信过来,说是汇了两千块钱回来,让我取出来给弟弟读书,好像找了一个蛮不错的工作,过完年到现在,她汇了好几千元回来了。梦凡,不是婶子说你,你看这垸子里大凡有些想法的人都出去打工了,你如果出去肯定比我家朵儿赚得多。”
“婶子,只要朵儿好就好。我当时还真怕她想不开,这样我们就放心了。我?想都没想过呢。”
朵儿妈抬手虚扇了一下自己的面颊,“你看我老糊涂了,你现在不比以往,端着铁饭碗了,自然是不稀罕在外面赚那几个辛苦钱。听朵儿说,她们在外面做事多劳多得,她钱越寄得多,我越是担心呢。这妹几就是太懂事了,又有好几个月不见了,还不知瘦成什么样了。哎……”
梦凡一手扶着车,一手拍了拍朵儿妈的背,“婶子,别多想了,一切都会好的。等今年过年时,那事平息了些,朵儿自然就会回来看你。”
朵儿妈抬起右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是哩、是哩,到那时我看哪个还敢轻看我家朵儿。婶子还要去场部,你快去吧,那边放鞭炮了,说不定是接亲的来了。”
“那、婶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吃完饭后,我载你去场部?”
“不、不、你还是先去吧,我还要去南堤有点事。”朵儿妈冲梦凡挥挥手,头也不回走了。
梦凡看了一下手中的钱,这是多少?伍佰?不会搞错吧?拿这么重的人情?想张口叫住朵儿妈问一下,想着这伍佰元钱被她卷成一团,应该不会搞错,看来朵儿在南方还真的搞得不错。
志君一眼瞧见在禾场里停车的梦凡,“凡凡姐,你再不来我姐都要哭了。”
梦凡从人群中看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志君,走过去,摸了摸志君喷了点摩丝的头发。
“别、凡姐姐,别乱动人家的发型,弄了好久呢。”志君抓住梦凡还想继续作案的手,把她往贴着红色对联与红色双喜字的屋里拖。
“怎么,文英还没回?”梦凡走进志云与志君的闺房,见志云旁边只有她几个堂姐妹在帮她整理,没看见文英的人影,转身问志君。
志君故作老成的用甜甜濡濡的声音回答她:“哎,还不是齐俊妈那疯子害的。文英姐回来指不定真会被她剥了皮。文英妈早晨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把钱给姐姐就走了,说是怕那疯子赶过来,影响不好。哎,凡姐姐,你说大人的世界怎么这么麻烦?”
梦凡本想又摸摸她的头发的,想到她所谓的发型,拍了拍她的肩:“你也不小了,明、后年就是大人了。那时你再自己去找答案吧,我得去看看你姐姐。”
“志云,你今天真的漂亮。”坐在床沿的志云穿着一袭红色连衣裙,一双红色高跟鞋放在窗前的梳妆台上。
志云见梦凡进来,双脚在地上转着圈找鞋子,梦凡走过去,把梳妆台上的鞋递给她:“鞋子不是在这儿吗?激动成这样。”
志云接过鞋子并未穿上,她把鞋子端端正正又放回梳妆台上:“这鞋现在不能穿。”边说边接过她堂妹拿过来的一双凉拖穿上。
“为什么?”
“哈、哈、哈……”志云几个堂姐妹笑成一团。梦凡并不知这有什么好笑的,明明一双鞋子放那儿怎么就不能穿了?
志云扶了扶头上插的新娘插花:“别逗了,凡凡。你难道不知,新姑娘出嫁时穿的那双鞋子不能沾娘家的泥土灰?”
“为什么?”
“我也不知为什么?反正不能落地沾灰就是了。”
“那你怎么出门?现在又没有轿子,再说就算有轿子也不可能抬进房啊。”
志云堂姐指着梦凡笑岔了气,“你这傻丫头,别人结婚你就没看看?都是哥哥或者父亲背出房门的。”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是家里人舍不得硬要背的呢,原来是风俗。”梦凡恍然大悟,“那我嫂子结婚时,差不多到家了,他们硬要我父亲背她进来又是怎么一个说法。”
“新娘过门时倒没有规定,只有电视里新郎抱新娘进洞房。至于你父亲背你嫂子,那是他们开玩笑,起着哄,硬要他背的吧?”
“可能,”梦凡好孩子似的点了点头,“志云,今天的妆真的很好看,你自己化的?”
志云一听她说到自己的妆容,有些激动,“梦凡,你过来。”
梦凡不知她到底找她做什么,真的凑了过去,志云抡起粉拳作势狠狠打了她几下,“你还敢说我的妆?那天,你怎么不说?你是等着我出洋相吧?”
梦凡一边假装闪着,一边笑着求饶:“我真没有,真没有。只是觉得你那化得有点浓而已。”
“你还说、还说……”志云想起那天脸上擦的胭脂被人说成猴子红***心中就有气。
“莫气,莫气,今天你最乖、最漂亮。你看这脸粉嫩粉嫩的,我都想咬一口,只是不知庞建军看到了会怎样?”梦凡说完怕遭志云毒手,忽地从床边跳开。
“志云,搞好了没?要发亲了。”
志云的堂姐妹也不再笑了,赶忙给志云整理刚刚开玩笑时弄乱了的衣裙。
“够了,够了,都快亮花眼了。”梦凡见志云堂姐不断地给往志云脸上拍着粉,越看越不自然,嚷了起来。
西装革履地陈勇波走进来,蹲在志云面前。梦凡正准备笑陈勇波不懂规矩,乱闯闺房,这样看来,应该是他背志云出去。可是为什么会是他背她出去呢?哦,应该是志云爸爸太老了,想着女儿嫁出去难过所以才……
只听外面鞭炮一响,志云被陈勇波背到了堂屋,被他放在一个棉垫子上,又一串鞭炮被点燃,志云和庞建军跑在供桌前恭恭敬敬地磕着头,志云妈已经泣不成声。志云被陈勇波再背起时,泪水也打湿了刚补拍的粉。梦凡正想提醒志云堂姐再去给她补一下时,鞭炮声又响起,众人凑拥着两人往外走。梦凡好不容易钻出去时,志云已经穿上鞋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庞建军扎着大红绸子的自行车后座。志云妈正抓着志云的手,哽咽着在嘱咐着什么。志云含着泪一个劲的点头。鞭炮的硝烟还没散尽时,刚刚还热闹不过的陈家,已经冷冷清清。梦凡来不及感慨,记起礼金还没给志云,骑着车来不及跟志云妈告辞,大声呼喊着追赶送亲的大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