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梦凡把车停好,志云拽着她的手走到梦凡屋旁的小渔塘边的竹林中,“给,这是我和庞建军的请柬。五一那天你们学校会放假吧?你可一定要来。”
梦凡摸着志云的脸,不着痕迹地把胭脂向旁边晕开,尽量地让它们过渡自然些。“别擦、别擦,别把胭脂擦掉了,好贵的。”
“我没擦,就是想瞧瞧你到哪里搞的这些东西?”
“前几天,去庞建军舅家吃酒,建军在百货商店给我买的,一个这么一丁点大的盒子就花了二、三百元,里面好些东西我都不认识。”志云边说边比划着,语气带着夸张的幸福。
“他买的?那你幸福啦!想不到他也有体贴、细心的时刻。”梦凡真心地为志云高兴着。
“还不止这些呢?你看!”说着把衣袖挽起,手腕上那个近一厘米宽的金手镯,在透过竹叶照进来的阳光下晃得有些刺眼。
梦凡假装很羡慕地握住她的手:“哟!瞧瞧,这么粗的镯子,得多少钱啊?志云啊,你掉福窝里了,恭喜你啊。”
志云又把手指上的金箍子、颈间的项链、耳垂上摇晃着的耳环一一显摆给梦凡,在梦凡连连惊呼中,她觉得以前挨打在梦凡面前落下的面子又重新回来了。梦凡与她想得恰恰相反,她认为志云这是破罐子破摔,既然享受不到爱情的甜蜜就拼命追求物质所带来的感官冲击,暗暗为如此现实、被物欲左右的志云感到悲哀。
“羡慕吧?”志云见梦凡如她所愿地点着头,暗自高兴:“还不止这些哩!那天我妹刚好去县城照身份证像,建军还给她买了一条这么粗的手链。”
“什么?还给你妹买了金器?他怎么变得那么好了?用了不少钱吧?”
志云低头自言自语的算着:“手镯38克、项链与坠子一起20克……大约一万元吧?我也记不太清了,跑了几个金器店才买齐,反正只看见他从裤兜里一叠一叠地往外掏,你不知道我心里那高兴劲。”
梦凡静静地听着志云兴致高昂地描述庞建军对她的种种好,可是梦凡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一个很煞风景的画面,志云青瘢紫绿的脸与庞建军赔礼道歉的鲜花凑在一起,怎么都觉心酸。她狠狠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骂自己,“你是嫉妒了吧?见志云如此高兴偏要想起这些。你怎么就知道庞建军会秉性难移?难道他就不能变得疼惜、珍惜志云?”
“梦凡,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志云见梦凡话没听完就开始摇头,以为自己哪里前言不搭后语让她生疑了,反反复复搜寻,发现除了说庞建军如何心疼她这外没说别的啊,于是只好用眼巴巴地看着梦凡,希望她能认同自己的“幸福”。
“我没有不信,刚刚走神了,真不好意思!你应该也接了文英、若羽吧?真的说起若羽,我很久没看见过她了。说来也真是奇怪,小垸这丁点大的地方,就算那边垸子大些也大不了多少,我每天在浮桥那里进进出出的,怎么从没遇见过若羽,哪天得去看看她。”梦凡这样一说,志云也觉得奇怪。按说新出嫁的姑娘只要不是隔得太远都会隔三岔五的回娘家啊,她从未见过若羽回来。
“是哩,我也没见过她。这鬼妹子见色忘义,只怕小两口幸福得忘了我们这一干人存在。不行,哪天我们喊上文英一起去闹闹她。”志云想象着若羽那幸福少妇形象,神情突然有些落寞,怕梦凡看出异样,又扯开笑脸看向梦凡。
梦凡知道若羽是什么人,虽然每次呆在一起她不言不语,但是她们这一群在她心中还是蛮重要的,要不然她不会每次都不声不响地跟在她们后面,看她们打打闹闹,难道是她婆家看得紧,不准她出门?现在应该没有这种事了吧?要不然就是欧阳太在意她,不准她在外面抛头露脸?应该也不至于,再小气也不至于吃几个女孩子的醋啊。应该是内向的若羽到新环境还不适应,又把自己关在屋里了。“是啊,我们得去闹她一闹,可我这几天没有假……”
“凡凡、凡凡,你等一下去一趟你嫂子家,帮哥把她接回来。”正刚又输得布撞布回来,被妈妈骂得挑着粪桶到塘边挑水泼菜,见梦凡与志云在竹林子中说笑,便吩咐妹妹。
梦凡摆手示意志云别理她哥哥,“三天两头把嫂子气回家,还好意思让我去接?我才懒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做这种‘擦屁股’的事。”嚷完拖着志云往房间里走。
正刚听梦凡大声反驳自己,把扁担从肩上移下来,手上的条条突起的青筋暴露着他心中窝着的怒火,“一个没良心的丫头,亏得小清对她那么好,眼见她生气回家住了好一段时间也不见着急?”他暗自骂着自己的妹妹,倒没想到小清之所以回娘家到底是谁给她气受了?“小清也真是的……难怪他们说女人不能惯,一惯就要蹲到你头上屙尿,我不过就是每天打点小牌,犯得着脸一垮、相一跌地挺着个大肚子回娘家?再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压箱钱有多少,一找她要钱就说没有、没有,全被你输光了。其它还好说,明的晓得我去打牌开口闭口输、输、输的,怪得我扇你耳光不?我是舍不得打你,若是换做别人,还不拳打脚踢?这点小委屈都受不了,那真正委屈的日子还没来,我看你还动不动就回娘家?最好一辈子呆在你娘屋里不回来了。”边想边跟粪桶有仇似的,狠狠地丢进渔塘里,舀起半桶水又重重地放在麻石砌的码头上。
志云随梦凡来到她的房间,想照照镜子看脸上到底有什么,有一点痒。想抓一下,又怕把妆弄花了,所以想定点解决。梦凡小房子里的门前门后、柜门的反面都被她看了个够,也没见一声镜子。“梦凡,你父母把你当成宝贝一样疼,怎么也不给你买个梳妆台?”
理着书桌上散乱的书籍的梦凡,这才知道她原来是在找镜子。“堂屋里那个木洗脸架旁有个镜子,不过有些变形,你去照吧。要不,拿我的毛巾洗下脸,看你一副脸通红的,该不会是在竹林子里呆久了,被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咬了吧?”
本来觉得脸有点微痒,经梦凡这样一提醒就更觉痒得难耐,窜出房门,跑到镜子前,果然见脸颊两边不正常的红着,“吖,梦凡,不会被蜘蛛啊什么的碰了吧?怎么脸这么红?”
梦凡捂着嘴偷笑了一阵,你才知道你脸太红了啊,亏你还招摇了这大半天。“应该不至于吧,我跟你一起走过去的,我又没事。应该不是蜘蛛?看是什么蛾子之类的飞的时候把翅膀上的粉粉溅到你脸上了。哎呀!”梦凡故作关心地走到志云旁边正儿八经的看了看她的脸,飞快拿起洗脸架上帮她擦了一下,“你看、你看,感觉有些肿了,快点用井水去洗洗,千万莫出状况。如果影响你结婚那天上妆就惨了。”她话没说完,只感觉手中一空、志云夺过她手中的毛巾迅速跑到外面摇井处洗脸去了。从屋外进门的梦凡妈险些被她撞倒,她怔怔地看着志云的背影,一脸坏笑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梦凡大方的接过妈妈略带责怪的眼神,冲志云方向呶了呶嘴,梦凡妈摇了摇头搬一把凳子坐到阶基上择菜。
“梦凡、梦凡,你过来啰,你看擦干净了没?是不是好多了?”志云一想到有可能在结婚时化不了妆就心急火燎,并不知中了梦凡的计。
梦凡见志云扬着一张水迹未干、素净的脸,心中暗自感叹:“所谓梨花带雨应该不过如此吧?”
见如此急切的志云,梦凡妈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信我家这鬼丫头的啰,那竹林子底下,我们天天进进出出,哪有什么蛾子、蜘蛛?”说着用带着大蒜气味的手指宠溺地点了点梦凡的额头。
志云边揩着脸边走过来替梦凡解围:“婶子,莫怪梦凡啰。刚才我是真的感觉脸上好痒的,幸亏梦凡提醒我,洗个脸后感觉好多了,可能我对什么东西过敏也不一定。”
梦凡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感觉不痒了就行、不痒了就行,哈哈……”。
“哟,天色这么晚了,我得回去煮饭了。梦凡记得五一那天一定得早点到我家。”
“晓得、晓得,要我骑车送你不?”梦凡虽然回绝哥哥不去接小清,心中到底舍不得。
“真的,梦凡你最好了!”志云当然想,只是不敢说。
梦凡跟妈妈打了声招呼,推着车出来时,梦凡妈对梦凡说了句:“如果小清实在不愿意回来,就不要勉强她。你哥这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让他自己反省反省吧。免得把你嫂子接回来后,又吵……”
“知道啦。”梦凡一提起这个不懂事的哥哥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