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文还没收拾好的办公室里人气比较高,他正亲自洗着刚刚擦了桌子的抹布,段德海进来了。
“领导这些事还得亲力亲为?随便到办公室喊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帮你打扫不就行了?还费这个力。”段校长见王副场长自己动手打扫觉得他到底年青,还不懂得机关的一些潜规则。在机关混久了就会明白,许多事越是自己亲自动手,越容易招人说闲话,越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王尚文见段德海过来,看了看自己满是泡沫的双手,“段校长,您先坐,我这就来。”说着端着盆子往后面走。
段德海并没有坐下,只是好奇的看着王场长宽大的办公桌上一个笔架不象笔架、假山不象假山的雕花小摆设,“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他正暗自捉摸着,又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后一个肥胖的身影走了进来。
“哦,老廖也来了啊,王场长在后面有点事,马上就来,你先等一下。”
“老段啊,我说你晚上不呆在家里陪你岳母娘图下表现,跑来这里做什么?”
“哦,廖校长也来了啊,来,来,进来坐。你们有什么事?”王尚文走进来见两位校长一个站在门边一个站在桌前,边招呼他们坐,边倒开水给他们。
“哎哟,怎么敢劳动你给我倒茶,我喝了都会拌倒,真的不敢当。”廖正清一副谦卑恭敬样,战战兢兢地接过茶,也不顾烫,赶紧喝了一口连声说:“好茶,好茶,到底领导是有品味的人啊,这茶叶都与我们平时喝的不同。”
段德海听廖胖子说着这话,肉皮一紧一紧,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个德性?“领导,我来没其他事,就是白天沐阳说的那个叫什么?代课的事。”
廖正清听段德海提到沐阳,正不知怎么开口呢?上前一步,一边装烟一边说:“是江梦凡。”说完就退到段德海身后。
“对、江梦凡,这个江梦凡是垸子那边管理区村主任的女,沐阳呢,是教育局娄副局长的侄儿,照理不管哪方提出这个问题都得解决一下,人家只提出要求代课,又不占我们的正式编,可是老廖这边已经安排了一个姓什么的先上了。”
廖正清又走前一步“张、张立锋……”
“哦,是张立锋,这事呢,老廖也没跟我提起,他一个中学校长本是有权利安排学校日常事务,我不该干预,可是您可能不知道,就在前几天,沐阳还托娄副局长帮我们解决修建篮球场的经费,沐阳又是正规大学毕业、主动要求回苇场教书,怎么样对我场的文化事业还是算有些贡献的,加上他年青,怕他一个不如意跑到娄局长那里乱说一气,那就……”
廖正清又上前一步:“这个事情我表个态,沐阳目前还不敢。说一千道一万,这天下还是党的天下,不是某某人的天下。”
段德海见廖正清又满嘴跑火车,拍了拍他的肩,“老廖这话就扯得有点远了,王场长,你毕竟在市机关呆过,也懂得年轻人心理,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王尚文听段德海说完,转头问廖正清:“廖校长,您有什么事?”
“呵呵,我也没别的事,是我能力不够,给领导添麻烦了,我来一个是做一下自我批评,二是也想跟领导讨个计策,虽然我也没什么让沐阳到处乱讲的,但是也怕让娄局长认为我们基层的人做不得事不是,所以……呵呵……哦,忘了您不抽烟……”说着又递一根烟给王尚文,等王尚文摆手拒绝后才记起他不抽烟的。
“廖校长,一直在苇场工作?我怎么觉得有些面熟?”王尚文看着这人越来越觉面熟。
廖正清见王尚文转移话题有些不解:“我?十七岁在新垸里小学部当代课老师,至今来苇场有三十年了,说句不恭敬的话,我的教龄比您的年龄还大,您可能是在市里组织的什么教学比武啊、或者颁奖会上看到过我也不一定。”
王尚文打断沉浸于正陷入对自己辉煌一生回忆的廖正清:“不对、不对,应该是近期见过您。哦,算了,这事以后再说,段校长,目前我们场教师编制是怎样的,那天听您汇报也没提及这事。”
段德海见王尚文说起这个就和廖正清一道把目前苇场教师的现状做了一次汇报和分析。
“好的,谢谢你们两位,这事我得再想想,明天给你们答复。”他说着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两位校长都是人精,一看就知道这王场长是暗示他们,可以回去了,可是这事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他们到底该如何做?段德海倒不急,姓廖的可急得汗都冒出来了,如果明天不能给沐阳一个答复,那他可算惹到马蜂窝了,后果真的难以预料,想着还想问一下王场长,可是段德海不容他多说便把他拖出门来。
“老段啊,你说王副场长在想什么呢?”
“你不晓得,我会晓得?我只比你早到不过五分钟,话都没讲两句,要说这事都只怪你,怎么当初就不问清楚,现在搞得这样被动,无端让一个毛头小子笑话我们,老喽、老喽!”
王尚文虽然年青,毕竟在市机关也混了那么几年,知道这两个老头子想让为难他呢。他就不相信,他们会为一个代课老师指标的事来请他批示,如果不是白天他刚好听到沐阳去反映情况。不过也好,做好了让他们瞧瞧,我也不是吃素的。廖校长,廖什么清,我记起来了,就是那天放开浮桥的那个人。呵呵,难怪他只说他自己得过好多奖,做过多少贡献,是怕我骂他吧?呵呵,这个苇场还真的有点意思。
廖正清并未记起自己在浮桥上的那一段,他走出王尚文办公室,急忙跑向沐阳宿舍,这活爷应该还没走吧?可千万要沉住气,别给我到外面乱讲,要不然,要不然天都会蹋了。他也不想想,这么晚了,又没正式开学,沐阳会呆在宿舍里等他?
第二天,沐阳哼着小调,轻快地骑着车往梦凡家跑。事情慢慢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只要等梦凡到学校来上班,不信我的深情感化不了她,就算她的心如铁如石我也得捂热她甚至让她渐渐融化在我的浓情里。那得意的笑声惹得公路两边在杉树上休息的小鸟“扑啦啦”惊起,田间几只老牛还是比较淡定的甩着尾巴,仿似在嘲笑这些没见识的,不就是一个男孩子动了春心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沐阳看见在前方盘旋的小鸟,吹着口哨还摇响着车铃,想跟这些小家伙们分享着他的喜悦。
梦凡本想邀小清一起去看看叶美玲,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你去做什么?我跟你哥两个人一起还得带着你这电灯泡,你就不觉得不好意思?昨天跟你说了,美玲肯定被送到医院去了,就算她好了,你想想看,她昨天丢了那么大的脸,今天会好意思见你?……你就放心,我一定帮你打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后才回来。”小清如亲姐姐一般照顾着梦凡的情绪。
小清回家了,静不下心的梦凡干什么都觉得无趣,就连昨晚给高轲写的那封信也被她焦燥的揉成团,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情绪低落得想哭。在家中转了好久,“妈妈,昨晚吃的蓠蒿蛮好吃的,好香,你在哪里扯的?”
在摇井边洗衣的梦凡妈回了一句:“堤外边。”
“我扯蓠蒿去了。”梦凡跑回堂屋换了一双雨靴,又拿了一个黑塑料袋,往外面走。
“鬼妹几,现在蓠蒿还只有一寸长,你扯得起,拿一个挖锄,差不多二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有了前手没右手。”
梦凡只想到堤外边散散心,她怕被妈妈瞧出破绽,飞快的翻过大堤,跑到杨树林里。老杨树对春天的感知和它脚下的小草一样灵敏,嫩绿的叶子如花一样缀满了树枝,树底下的落叶中,一些小草争先恐后的露出尖尖的叶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散落其间,而这美景梦凡却没有心思观赏,她只看见了河床边的那几株苍黄的芦苇,暗灰色的花无精打采的垂着,在这稍有春意的空间里更显荒凉、凄美,如同此刻她内心无人能懂的忧伤。她不是不知道叶美玲的行径是精神失常,她多想这个可怜又漂亮的女子能够坚强一点,这感情到底是什么?能让人如同刘超群般失去理智,又让人如叶美玲般陷入疯狂,还让自己如此惆怅。如果、如果高轲真的抛下我,我该怎么办?学朵儿的远走他苇场,还是会如美玲一样,还是假装坚强……不会的,高轲不会丢下我的,可是为什么他信中能写得那么情意绵绵仿若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的思念着自己,而真正有可以来看我的机会却又失约呢?高轲啊,高轲,你肯定不知如同置身于炼狱般的痛苦,我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想着想着双颊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