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梦凡冒雨骑车跑到若羽家。本想气冲冲的质问她,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在她面前半字不提?她到若羽家一看——好多人,志云、文英、还有陈勇波都在。她顾不上跟若羽妈打招呼,跑到志云旁边低声问“你们好啊,竟然合起伙来瞒着我一个人?”
志云竖起手指放唇边“嘘”了一下,扯过她走到屋后的树林里,悄声对她说“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性急,乍乍乎乎的,说话一点都不注意。你没觉得气氛不对?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才赶来,正准备等会儿去告诉你呢。倒是你,离这么远也赶来了,若羽只跟你一个人讲了这事吧?你嘴巴也蛮紧啦,我早就跟文英说,你们两个经常鬼鬼祟祟的凑在一起,肯定有问题,文英还不信,你老实交待,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哪里跟哪里啊,昨晚我妈从朵儿家回去问我晓得这事不,我一直不敢相信,这才跑过来准备问若羽。若羽呢,我们去找她问个明白。”说着就要往屋里走。
“你啊——你刚才在堂屋里看见了若羽?那屋里除了若羽三个哥哥,还有两个男的,年老的是若羽未来的公公、年青的就是她那个他了。你说奇怪不奇怪,今天本应该是若羽唱主角,可就是不见若羽,莫非若羽害羞藏起来了?我们问若羽妈时,若羽妈又说若羽出去了。这叫什么事?今天男方来送日子,也没个介绍人,就是男方爷俩提着礼品进门。若羽不陪着那男的,他也不闻不问,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张着口听他父亲指脚划手的说这说那。你说都这个日子了,还有什么东西重要到非得要她去买,而让她三个哥哥呆在家里?怪异,越想越觉得怪异。”
听志云这样一分析,梦凡也后知后觉的觉得有问题。堂屋里的人好像不怎么高兴,章家三兄弟好像杨白劳应付黄世仁一样严阵以待。陈勇波什么时候跟志云关系这么好了,陪着她来若羽家?
“你堂哥来干什么?”
“他?我也不晓得,我一来,他就在这里。可能与若羽三哥关系好吧?他的事我搞不清楚。”
“文英看起来精神还好一样?她的那个事情解决了?”梦凡看着堂屋里和陈勇波有一下没一下聊着的文英,问志云。
志云顺着梦凡的目光看了一下,轻声对梦凡说:“是解决了,文英自己都同意嫁给齐俊,她妈妈红着眼劝了她好久,她也不听,只说反正要嫁人的,嫁谁都是嫁。”
梦凡一听急了,紧紧抓住志云的手臂,“真的,这是真的。文英真的自己同意的?不是她父母硬逼的?她明明答应过我,不做傻事的,怎么还这样?”
见梦凡如此急切,志云知道她其实很担心她们,只是嘴上不说,“是真的呢,我问她时,她也是这样对我讲的。哎,不晓得她怎么想的,明明一个火坑,还紧赶慢赶的往下跳。现在,齐家到处在讲便宜话,尤其是齐俊那个娘,哎!你离得远不晓得呢,那个鬼性样子,想起都作呕。那天我在路上遇见她,她扭着那水桶腰,抖着满是肥肉的脸,张着一双臭气熏天的嘴,抬起那只大蒲扇一样的手,洋洋得意地拦住我,‘云满啊,当初我硬想你做我的媳妇,晓得你好高,会看我屋里齐俊不上,我忍着没跟你父母讲,这世事还真的难料呢,忍一把吃鸡还真没讲错,我屋里齐俊还有这种福气,能娶到李家里文英。云满啦,你也冇想到吧?那天文英爸还在我屋里对我老倌子及俊伢子讲,不要半分钱彩礼,只要定下日子就行。哈哈哈,我得感谢你呢,幸亏你眼睛框子大,晓得我屋里没有庞家那么多金子银子给你们填那穷窟窿,喂、喂、云满,你莫走啰。’你说我不走,真的让她看着我呕出来?”志云边学着齐俊妈那个样,边气急败坏地对梦凡说,“我都没敢对文英说,怕她伤心。”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一、两只聒燥的乌鸦不觉得奇怪,奇怪的是文英偏偏受她这一盘算。哎,她啊,看着随和,其实和她父亲一样死犟,这样我们劝都不知道怎么劝。进去吧,先找她聊聊。”
“你别把我刚刚对你说的讲给她听见,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志云拖住梦凡。
“晓得呢,你放心啰,这点事我还是晓得的。”梦凡有些怀疑在他们心中,她是不是永远是那个不晓得轻重的二百五。
“文英你跟陈勇波又在扯哪个人的是非?害我和志云在树林里等了你好久。”梦凡想活跃一下气氛。
“我不怪你们,你们倒怪我,真的是‘吊颈鬼倒发恶’?我看你们两个在后面悄悄地说些什么,以为是特意避开我,就识趣一点没跟上去。这下倒好,倒给你添了个由头。”文英笑着轻轻摸了下梦凡的脸,梦凡往后一退,撞到身后的高凳,不是文英拖住她,恐怕她的屁股会摔开花。
志云走过来,拖住梦凡的另一只手,“我们又没说别的,就问……”说着用眼神瞟了瞟那两个陌生人。
文英心神领会,不再说这个,“我去问一下章婶,若羽到底什么时候回?”
文英心中清楚得很,她们两人在树林中那么久,不可能只说若羽这件事这么简单,肯定还稍带她的那件事,但是,自从她下定决心后,她不想再多说,又怕她们过于担心,所以只能尽可能的不和她们呆在一起。
“一起去吧,章婶在哪里?”
“在西头屋里,进去好久了,去看一看。顺便问一下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如果没有,我们就先回去。”章婶从她们进门留她们坐在这里后,就不见了人影。
“章婶、章婶……”梦凡到西屋的窗下叫着。
“哟,梦凡也来了啊,你看我啰,有不了半点事,有点事就只晓得团团转,都忘记在外面打招呼了。”若羽妈个子不很高,单单瘦瘦,一身衣服不管什么时候都齐齐整整,家里也收拾得干净整洁,是管区为数不多的能干人,只是今天……她的眼睛好像有些红。
梦凡回身看志云,志云刚好也看向她,两人无声的交流着“你看,我猜的是对的吧,这中间果真有猫腻,要不然,明明是好事,章婶怎么会红着眼睛出来?”
“你是对的,这事果然不寻常。”
三人跟着章婶进房,没想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她们未曾料到的人,见她们进来,急忙走向床后面的隔帘子,“羽啊,你就别躲了,出来吧。”章婶喊着女儿。
三人齐齐走过去,梦凡连珠炮似的问着“若羽,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在家?见我们来了为什么不出来?”细心的志云看见若羽脸上还有一些未干的泪痕,向梦凡示意。
梦凡一见若羽的模样,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讲错话,又像是在思考。
“若羽,你到底怎么回事?”文英也觉得奇怪。
若羽见三人这样关心自己,有些感动“我能有什么事。是他们突然这么急来送日子吓着我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还小,不想嫁,他们进来时,我当场就发脾气,怪他们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我妈就来劝我,说那家人条件好,以后嫁到他会过好日子。我不依,我妈见我劝不醒,便生气,骂我不晓得好歹,不懂得他们做父母的苦心。这不,闹得我们两娘崽都不舒服,你们来了正好,帮我劝劝我妈。妈,你也别生气了,我听你的,嫁,还不行吗?”
章婶见女儿这样讲,知道好强的女儿不想她的好友们晓得太多,便附和着:“早这样想,不就万事大吉。你说欧阳家可是我们苇场数一数二的户子,老垸子那边有几栋他家那样威武的楼房,全场也没有几栋啊,这鬼妹子还看不上,妹子大了,迟早要嫁出去的,这么好的条件,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了,羽啊,梦凡我们比不上,你看志云都定婚了,你还比她大了一个半月,不小了,听话啊。志云啊,你们劝她一下,我先去招呼他们,也不晓得要不要准备中饭。”说着,走出房门并随手把门带上。
四人呆在房间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若羽主动找话,“梦凡,你怎么也来了,你家爬过年埂子就要收媳妇了,现在不是最忙的时候吗?怎么还有这份闲心?”
梦凡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若羽,你讲这话就没良心了哦!昨天我听我妈一说你要出嫁了,恨不得马上跑过来问个究竟,搞得一夜都没睡好。一清早跑过来,还没落个好,这世上好人难做啊。”
若羽明知梦凡是假装生气,还是走过来一把抱着她:“别气了哦,是我不会说话,我是想说,我这点小事,不值得你这样。”
“越讲越不爱听了,文英你说,她这是小事,那还有什么是大事?我又有几个真正的朋友,说些这些有的没的,好让人烦燥。”梦凡故意曲解着若羽的话意。
见若羽又要解释,志云连忙说“若羽,你别跟这个大小姐较真了,她一动心思,你所有的解释在她心里只会越描越黑。”
文英指着志云笑着:“对啊,我们江大小姐向来就是这个脾气,若羽不理她,来,到姐姐这里来。”
“差点忘了正事,他们定的是哪天?”梦凡担心着若羽会跟她嫂子同一天结婚,怕没时间过来。
“两个日子,明年正月初四和正月初八,我妈帮我选的初四。”
“这么快,你还什么都没准备?而且,你年龄还没到,结婚证都领不到,急成这样做什么?”志云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自己定婚了,但是婆家说明年年底或后年才收媳妇,没想到若羽婆家会急成这样。
“他家儿子比我大五岁,老人们急也正常,我就依了他们。我妈说得对,迟早要嫁的,迟嫁不如早嫁,免得过了这村没那店了。”
四人又咀咀哝哝好半天后,梦凡因家中确实有事,先一步告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