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凡、凡凡、凡……”朦胧间梦凡听到有人在急切的喊她,想应一声,可是怎么也出不了声,她心中好着急,感觉全身汗透了,想伸手擦,又发现手也动不了,我这是怎么啦?病了?还是……
喊她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窗下,梦凡可以听到小花猫用爪子扒拉着妈妈放在窗台上装洗衣粉的罐头瓶声音,“咣当”梦凡知道那个可怜的玻璃瓶已经粉身碎骨。
那唤她的声音带着一些焦急、不安,这声音、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是高轲、高轲来了!梦凡激动不已,就是出不了声、动弹不了,她心想,我得起来,想尽办法起来。她很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长睡不醒,于是她拼尽全力想动一下脚趾头,只要有一个地方能动,其他地方肯定也能。她的意念集中在脚趾头处,试着让它慢慢弯曲,一阵酸麻从脚底传至心中,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她想放弃,可是外面的呼唤声又让她坚持一下一下继续试。一次一次努力、一次一次失败,呼唤她的声音仿佛已经到了耳边,可是梦凡还是无法醒过来。
她想哭、她想喊,可是她知道没有人会知道。她应该是在做梦,一场可怕的、让人窒息的梦,她不停地告诉自己,我能行的,一定能醒来。她慢慢静下心来,过了一会儿,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咚地一声,梦凡猛地惊醒,睁眼一看窗外已大亮,可是为什么这么热,现在不是已是冬天吗?想着,她又笑着拍了一下脑门,你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呢?现在明明还是暑假。她起床对着镜子慌乱的梳理了一下头发,看了看眼角、嘴角有没有睡梦中的残留物,赤足打开房门,想看看外面那一声声轻唤她名的人是不是高轲。
闯入梦凡眼帘的果然是她朝思暮想的身影,“你、你怎么来啦?”
高轲背着光,俊朗而帅气地站在门口,宠溺的看着睡眼惺忪的梦凡,他一把握住她因紧张而绞在一起的双手,“我想你了,便来了,不行吗?”
高轲轻轻一句话让梦凡的脸有些发烫,“你不怕撞见我妈妈他们?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找到我房间里来了。从实招来,谁告诉你我家住在这里,又是谁告诉你我的房间的?”梦凡把他拉进屋,还惊慌着向外瞧了瞧,外面不说人影连鸡犬声也没有,可见妈妈他们都不在,她胆子又大了许多。
“还用得谁告诉我?哪次和你分手后,我没偷偷跟在你后面,看你进屋后才走?再说今天我是特意来看伯母和伯父的,我们都好了这么久了,怎么样也应该有个态度,对你有个交待,所以我想把我们的事跟他们说一下,想征得他们同意,你看行不?”
“你疯了,你不是说你哥和姐姐他们都不同意吗?这会儿来我们家算怎么回事,就算我父母同意,还不是一样见不得光。”梦凡有些惊讶、有些生气。
她想着那次他邀她去他家,还欲盖弥彰地叫了几个女同学一起,结果吃饭时,因为他多给她夹了几筷子菜,便被他大哥看出他俩关系不寻常,然后板着脸把高轲叫出去,两兄弟在外面争论了半天。和同学们装作不在意打闹着的梦凡见他垂头丧气地回来,敏感的认为他肯定因为他们的事,才被他大哥狠批一顿。后来,高轲送她回来时果真含含糊糊地说他大哥反对他们在一起,当时梦凡就狠狠摔下一句话,不同意就不同意啊,谁稀罕!高轲追上来跟她解释,说他根本没想和她分手,只是以后不能像从前一样,天天腻在一起了。这次他却突然跑来家里说是要挑明关系,也没事先跟她商量,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见梦凡的样子好像又在生气,高轲又一头雾水,他又做错了吗?不是她一直在信里埋怨自己没给她一个态度吗?我事事依着她来,怎么还是错了?
“小高,来来来,先吃茶。你别理她,可能她没睡醒,等会儿她醒一下瞌睡就好了。”第一次见高轲的梦凡妈,好像彼此认识好久了一样,她热情地把一碗水煮蛋放在高轲手里,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好似一定要看着高轲把它们吃完,她才落心。
“妈,你跟他很熟吗?”梦凡见高轲木疙瘩似的,只好找自家妈撒气。
“你这孩子疯了吧,你们不是好了一年多了吗?我早就知道了,什么熟不熟的,不熟以后也是一家人。”梦凡妈不理会说话秃头秃脑的女儿,仍然笑盈盈地看着为轲。
“伯母说得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第一次来梦凡家的高轲最爱听这句话了,这说明他得到了准岳母娘的肯定,加上这碗水煮蛋,他心中像喝了蜜一下。他知道这里的风俗是男孩子初次上门能吃“水煮蛋”,说明女方家的已经把他当毛脚女婿对待。
“妈——你到底是谁的亲妈,联合外人来欺侮我。”梦凡突然有种同时被两个她深爱的人背叛了的感觉,一时无法,只好跺着脚表示自己的抗议。梦凡妈和高轲也不劝她,只是望着她笑,然后再彼此相视而笑。似乎在说,瞧,这丫头恼羞成怒了呢。
这边还没扯清呢,高轲大哥突然来了,他冲过来指着高轲大吼,“你好大的胆子,婚姻大事岂容你这样胡闹,你是有美好前程的,成天跟一个乡下妹子混在一起,你怎么对得起早逝的父母?难道我和姐姐们对你的呵护和关爱就只是让你找个乡下妹子过一辈子。高轲,俗话说长兄如父,我的话不管你爱听不爱听,你都得听。你别以为考上大学了就长本事了,你毛还没长齐呢,又想飞?”边着边揪着高轲的耳朵往外拖,梦凡急得想让她妈帮忙时,她才发现她妈不知从什么时候不见了。
“高轲,高轲——”眼看高轲被他哥拖着走得飞快,梦凡推出自行车就追,可车子就像掉了链条一样,虽然脚踏板蹬得飞快,车轮子就是不动,她只好把车子一丢,撒腿往前奔。
高轲看着拼命追赶的梦凡,心疼得很,他一次次地回头,嚷着、喊着求他大哥,求他给时间让自己与她说几句话,让她不要再追了,他一定会抽空再来看她。不管他怎么恳求,换来的只是他哥哥的怒骂声。
眨眼就到了浮桥上,梦凡看见断开着的浮桥,暗自松了一口气,浮桥摇拢要一段时间,她肯定能趁机赶上他们。
她好不容易走到桥墩那里,“咚咚咚”地正下着阶梯,她忽然看见河里什么时候来了一只船,高轲已站在船头笑呵呵地对她挥着手。“凡凡,凡,我爱你,等着我,等我毕业后就来娶你。”可是风和船上柴油机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梦凡什么也没听见,正满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地大声喊着“高轲,等一下,我还有话说。”船仿佛一下子就消失在河面,梦凡焦急地哽咽着喊:“高轲、高轲——”
小清醒来见自己紧紧地抱着梦凡,很不好意思。她着急的伸开手,生怕梦凡知道,自己在梦中正紧抱着正刚。突然,梦凡的脑袋在枕上拼命的摇晃,眼角还流着泪,小清的第一反应便是梦凡生病了。“凡凡、凡凡,醒来、快醒来!怎么啦?哪里痛?”她拍了拍梦凡的脸,梦凡仍然不管不顾、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
“凡凡、凡凡你到底怎么啦?别吓我。”小清正准备用大拇指按梦凡的人中时,梦凡睁开眼睛。
一切都已消逝了,眼前除了急得满头大汗的小清,哪还有高轲和高轲大哥的影子。原来只是一场梦,幸好只是一场梦。
梦凡稍微清醒一下后,坐了起来,斜靠在床头。窗外已有些粉粉亮,应该是五点多了吧。“嫂子,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小清摸摸梦凡的额头,幸好没先前那么烫了。她拿起枕巾帮梦凡擦去未干的泪痕,“怎么?做恶梦了?”
“没什么。嫂子,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出去一下。”梦凡实在不想对上小清担忧的目光,也不知道该怎样给自己圆这个既欢喜又恐怖的梦。
她披着衣,走到禾场里,一轮新月斜斜地挂在屋旁的梧桐树上,除了几声狗叫,周围静悄悄地,不知名的虫子也没夏天那么吵,也许它们都睡了。毕竟,启明星已经很明亮地镶嵌在东方的夜空。寒风吹过来,梦凡打了个寒噤,她怕原地转圈会惊忧父母,只好拖着酸痛着的身体跑向大堤。也许跑上一个、半个小时,就不会心痛了。是的,因为那个梦,本来一身酸痛的梦凡只记得心痛,不记得极度劳累后身体的疼痛了。
迎着风,她快速地奔跑着,引得堤下面的狗一阵阵的狂吠,越跑,梦凡心里越痛,又不知不觉流下泪来了。高轲,你知道我担心着你吗?你知道我现在正为少想一点你而折磨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