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好不容易安抚好像红了眼的牯子一样的正刚,走进梦凡房间见梦凡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流泪,一时许多想劝慰她的话哽在喉咙间。她此刻除了恨那该死的谭文才,连带从未见过面的高轲也被恨上。如果他真的爱凡凡,应该像个男人样,稍微有担当一点也应该在开学前来拜访一下父母,表明一下态度。这样算什么?偷偷摸摸的好像见不得人一样,他这样不清不楚的拖着凡凡,如果哪天他水涨船高,嫌弃我家凡妹子是个才高中毕业的乡下妹子,到那时这一根筋的凡凡还不知受不受了这个打击?
小清坐在书桌旁,桌子上的那个音乐盒,差点被她无意识的摆弄坏了。“凡凡,别哭了,以后那该死的谭文才再也不会来了,你听我的话,想开点,凡事都得向前看,多想些开心的事,你听我的话,别伤心了。”说着跑到床边拿着枕巾帮她擦去眼泪。
“嫂子,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梦凡泣不成声的攀着小清的手连声问,好似小清是她溺水时遇到的那根唯一可以救命的浮木。
小清再见多识广再有主见也只是一个未出嫁的少女,她怎么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她到现在的手脚酸软,走路时感觉脚像踩在棉絮上一样,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梦凡。面对梦凡求助般的眼神,她只能无声的表达着歉意,她也还年青啊。
“嫂子,我明天去省城找高轲去,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梦凡红肿着双眼望着小清,嫂子是唯一懂得她的心事的人,是唯一可以倾诉的那份隐密情感的人。
“你去找他?别说傻话了。先不说爸妈会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你见到高轲后说什么?说昨天经历的一切?”小清到底比梦凡大了几岁,考虑事情较之梦凡周全一些。如果那个男孩真的爱梦凡,猛的听到女朋友差点被人那个,他的保护欲稍微强一点,一冲动起来会做什么事,谁能预料?若他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小气鬼,硬不相信凡凡还完壁无暇,趁此机会与她一刀两断,心高气傲又痴情的凡凡受此双重打击,那岂不会要她的命?
“我不告诉他,告诉谁去?”梦凡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受了委屈高轲应责无旁贷的帮她、安慰她。
“你傻啊!你想想你如果看到高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虽然高轲说没发生什么,你会信吗?热恋中的人如同眼睛掺不了沙,更别说你们离得这么远,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他又凭什么相信你说的一面之词是真的?爱情没那么伟大的,梦凡。”小清见梦凡不理解,只能下猛药。
“不会的,高轲会相信我的,一定会的。他不会怀疑我的。嫂子你不懂,他一定会相信我。”梦凡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拼命的摇头,拼命地重复着,像是向自己证明着什么。
小清搂着她,“傻丫头,有些事能说,有些事永远不能说,这叫善意的谎言。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你们并不牢固的感情着想,你呀,太不懂男孩子心理了,他们是一种极其自私、占有欲很强的高级动物,在你没充分了解他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当然你可以给高轲写信,说家里硬逼着你相亲,试试他。”
“这,能行不?我不是在欺骗他?”梦凡有些迟疑。
“这怎么能叫欺骗呢?难道这段时间没人来家里提亲?那你还对李嫂一肚子意见?有时候你得主动点也得稍微狡诈一点,至少要想办法弄清高轲的真心,得到他始终不渝的保证。没有人能保证以后你们一定会怎样,除了你们自己。但是现在你们差距摆在这里,他一进大学门便是国家户口,出校门国家便给他安排工作,而你虽说是苇场职工,那也只是个稍微高档一点的乡下妹子,你们之间虽然不是天地之别也近不了多少,更别说还有四年时间,妹子,四年能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你得为自己考虑。”小清不好多说,感情的事向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是旁观者再清楚有什么用,那深陷其中的当局者若是能听,就不会称之为迷了,但是梦凡是谁?她一直把梦凡当亲妹妹看,就算她再沉迷其中,她还是要时不时提醒这傻姑娘,要留一丝理智,别陷得太深。
梦凡听嫂子这样一说,低下头垂着泪沉思,是不能告诉高轲。高轲到底对这份感情有什么想法,到现在她心里也没底,就算他真如自己所想,足够坚定的爱自己,可是他们说男人越爱占有欲越强,以后他会不会老是纠结于自己受没受伤害?甚至于,他会不会责怪自己举止轻浮,才惹上那个流氓谭文才?梦凡越想越觉得可怕,默默地躺回床上。
第二天,谭文才果真被他爸押解着去了城里。梦凡的情绪也在梦凡妈及小清的轮番劝慰下,慢慢归于平静。
连着几天的晴天,早晨起来时,路边枯黄的草、菜园里的菜叶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霜,在太阳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得如同水晶工艺品,这些濒死的生命在阳光下再次显现出别样的生机,虽然过不了一会儿霜化了以后,枯了的、败了的还是露出了原形,小垸终究进入了万物凋零的冬天。
立冬那天下了点雨,江国良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揣在兜里,心中暗想:这个冬天会有点冷。此时正在芦苇山里的职工干劲十足,趁着天还不是那么冷,都想早些收完芦苇。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如果收芦进度提前,那所有的收芦工资说不定可以在年前算清,如果真能那样,两爷崽的工资发下来,那正刚结婚时,就能少在外面借点钱。
冬天小垸的垸内生产基本上没什么进项,再加上苇场人民祖祖辈辈砍芦苇为生,所以除了极少数几个像梦凡这样“娇生惯养”的姑娘、正驮生怀肚的小媳妇、小孩子、老人,其他人基本上一到秋末冬初便进山砍苇赚过年盘子。
这不,天才刚刚亮,公路上远远近近到处是自行车颠簸的响声,年青的姑娘、小伙速度挺快,经过江国良时打个招呼,江国良还没看清他们是谁家的孩子,他们便没影了,不是那些快活的笑声还在耳边,真以为只是个人幻觉。
“江叔,这么早就去山里?”沐阳看到江国良慢吞吞的骑着车,隔老远便下车打招呼。
江国良见是沐阳,忘了一只手还揣兜里,抬腿准备下车,一时没扶稳,车龙头乱晃,沐阳把自己的车子一丢跑过来扶住江国良,“江叔,您老好点,早晨没喝酒吧?”
“喝了一小口,不碍事的,你这么早就去学校?”
“我本来想去你家带梦凡去学校玩的,没想在这儿遇到您。”沐阳有点不好意思,好像一个作贼的,才动了心思便被人抓住了。
“哦!好呢,年轻人是要多凑在一块,才有共同语言嘛。以后有时间多去我家走动走动。哎,你不晓得,女大爷娘愁。我这一儿一女呀,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自从沐阳跟他交底后,江国良就没把当外人,别说他家的经济条件及社会地位配自己家绰绰有余,只说沐阳自身条件,人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相貌堂堂,再加上苇场少见的那近一米八的身高,配自家女儿有余有剩。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岳丈看着这八字还没一撇的毛脚女婿,眼睛也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您愁什么?正刚马上要结婚了,梦凡又聪明懂事,您也快完成任务,享清福了。以后啊,您就安安心心上您的班,喝您的小酒吧。”沐阳虽然与江家没怎么来往,以前从别人口中多少也得知他家的一点消息,莫说近段,他的神经系统好像安装一个追踪器,只要听说是梦凡或江家的一点事,立马便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听。
“我家凡妹子,当然没得说,可是她不调皮不代表别人不招惹她啊?别人说一个臭鸡蛋逗绿头苍蝇叮,可我家凡妹子明明是一朵鲜嫩了的花,怎么也被那些绿头苍蝇惦记呢?沐阳,你别多想,我可没说你……哎!不讲了,不讲了。”梦凡几天前受的委屈实在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能讲的,只能欲言又止。
沐阳见路上人来人往,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递了根烟给江国良,转身去扶自己的自行车,“江叔,您看您说的什么,我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敢毛遂自荐当您女婿?我先去看看梦凡。”
“去吧,这妹子不太懂事,你多多包容她一点。”
“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沐阳心里挺着急的,江国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江叔一早晨这个样子,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胡思乱想着,一时被脑中突如其来的许多不好的想法吓到了,不顾路上的行人给他打招呼,急冲冲地蹬着自行车往前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