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得去会会陈方这个人了。
果柔站在酒吧门口四处张望,来这里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唯独好像缺了她这种。果柔穿着浅色的牛仔裤,白色短袖,一双有点掉色的球鞋,画着淡淡的妆容,一头秀发垂放下来,俨然中学生的模样,与那些穿着暴露的性感女截然不同。
有不少进进出出的人都会回头看两眼果柔,她只是呵呵的笑两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都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过今日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跟林慧赌个气?可是她跟林慧又有多熟?跟自己赌气?气什么呢?
如果在这一天她没有走出这一步,她和陈方这个人之间会不会仅仅是一个过客?日后要是还能再见,说不定早就忘了当年那点插曲。可若走出了这一步,她便把他要恨上一辈子了。
他毁掉的又何止是当年那个发着光的大明星南果柔,他亦摧毁了南果柔心心念念护着的少年!
南果柔这一生臭名昭著,颠沛流离,一世孤独全都拜他所赐!
......
......
没过多久,果柔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左右各搂着一个妖媚女人的陈方。在果柔的眼中,这位陈方的长相算是对得起他的为人,好似脸上就大大的写着猥琐两个字!
可即便是这样,这场戏还得应着头皮演下去。她故意走在陈方前面,再适时回头,看到陈方的那一刻,笑得天花乱坠。走上去装个偶遇打个招呼,陈方却心有余悸,结巴的说道:“你还要干什么?”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果柔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说道:“陈总啊,好久不见!”
陈方后退一步,防备的盯着果柔道:“是......是好久不见。你刚从那里面出来?”
果柔点点头,陈方朝四周看看,说道:“一个人?”
“啊,那倒没有,他们都刚走,我这不正好看到陈总嘛,想着上次真的不好意思,过来道个歉,还请陈总不要记恨!”
陈方听到这话也便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你这小姑娘脾气太爆,记恨倒不至于。这会太阳才刚下山,回去多可惜,走吧,我正好有个小party,一起去?”
“我去不太合适吧?”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我老陈的人去哪都合适!”
果柔继续笑,心中不知诅咒陈方多少遍,什么时候自己成了老陈的人了?
果柔不好意思的朝那两个女人望一眼,换来每人一个白眼,恨不得把你丢出去!她只能在心里先抱歉:对不起,坏了你们的好事了......
一间不大的包房里,来来往往的人倒挺多,换了一拨又一拨。陈方跟每个人都称兄道弟的,全天下都是他兄弟。果柔是一个不擅长交际的人,所谓朋友,她一个都没有,这种场面着实有点太应付不来。
但是她发现人越来越少,好像被人无形中安排好了似的,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坐在那。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本来就好安静,这鬼地方,吵的耳朵都快生茧子了,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大概她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
果柔坐立不安,艰难的抬头问道:“陈总,你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别呀,还没玩够呢!”
陈方边说屁股边往果柔这边移动,果柔也不是傻子,意图太明显,她猛地站起来,看着陈方,有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再次说道:“我觉得我该回去了!”语气中透着一种坚定。
陈方也起身,然后拽着果柔重新坐到位置上,开口:“你这样的女孩子我也见过不少,一开始这不愿意那不愿意,纯洁的很,可是慢慢的,都会经受不住生活方方面面的压力,从而寻求一种更快成功的办法。你也别不好意思,我告诉你啊,你选择的这条路是正确的,每一个站在一定高度的人背后都有污点,不管男女,其实也没什么是不是?”
陈方一边说一边自然的把手搭在果柔肩上,在他还要开始下一个动作前,果柔反射性的腾的站起来,走开里陈方远远地,胆怯的又坚定的望着面前的这个人。她是真的后悔了,什么重生什么地狱都去见鬼吧,即便是为了南劼有些事她也做不到。突然觉得跟林允琛结婚也没什么,至少林慧看着是个文明人,至少林允琛好似没这么恐怖。现在,想办法逃离这个地方才是重点!
陈方显然被果柔过激的态度吓到了,不过很快,他笑了出来,那是一种嘲笑。嘲笑她明明选择了势利却还要装矜持,那种屈辱,果柔记忆犹新。尤其是被这种人渣嘲笑,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陈方笑完了,开口道:“这种把戏我看你不要再用了吧,都过时了!”
陈方突然站起来,使劲拽住果柔的手腕,疼的果柔的脸开始变形。他离果柔很近,几乎是一种拥抱状,强烈的酒精味一度让果柔想吐。
陈方再次悠悠开口:“你为什么来这我很清楚,我陈方看人,一看一个准!”
说完便再次欺压上来,果柔使劲推着他,无奈力气明显不够,大喊道:“我是有目的而来,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我什么都不要,你离我远点!”
“你以为我陈方是什么人,浪费这么长时间跟你玩?南果柔,你也太瞧得上你自己了,除了有张还不错的脸你还有什么?我们今天,把上次的旧账一起算了!”
陈方好似突然变了个样,像饿狼一般,他变本加厉,丝毫没有顾忌可言,果柔被压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伸手摸到了什么东西,拿起就往陈方身上砸!这一砸下去,整个屋子瞬间一股浓烈的啤酒味。这时陈方突然慢慢的松开了手,她一脚踢开陈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差点,,就死在这了!
等到意识稍微恢复了,果柔抬头看向陈方,一动不动,再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脑袋一片空白,难道,她杀人了吗?
她都没有勇气去好好瞧瞧陈方,跌跌撞撞的退到门口,转身,拉开门,逃了出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至于逃到哪里,她什么都不知道。
逃来逃去,她终究没走出这个酒吧。果柔蹲在洗手间门口,使劲搓着满手的血迹,眼泪啪啪的掉,南劼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直到眼前突然多了一双黑色的皮鞋,果柔缓缓的抬头,脸上带着惊慌,看向面前这个皱着眉头的英俊男人,在那一瞬间,好像找到了归属,虽然她不确定,林允琛是否还记得她!
林允琛俯视着果柔,也不说话,目光转向沾满血的双手,半晌,果柔颤抖的声音传来:“我.....好像杀人了。”
其实很明显,明显的一个不用说,一个不用问,果柔的话在那一刻显得异常多余!
林允琛嘴刚张开,还没吐出一个字来,身后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你这个女人,你敢打我,以为躲在这就没事了吗?你信不信我......”
陈方伸出去的手被林允琛紧紧握住,他侧过身子,将果柔护在身后。然后转身蹲下来,用他那双温厚的手掌握住果柔的手将果柔整个人拉起来,直直的盯着陈方看。
陈方这才注意到第三个人的存在,很不巧,他还认识。
而果柔憋了好久,有些欣喜道:“原来你没死!”
陈方一听又怒了,一手捂着自己额头,一手朝着果柔伸过来,骂道:“怎么,我没死你还不开心了,你这女人......”
再次的,他那只肥胖的手背林允琛拦下。陈方转头看向林允琛,说道:“林总,你认识她?”
“认识,有问题吗?”
他说的毫不犹豫,异常坚定!果柔突然觉得她抓着的这双手是多么牢靠,好像可以就这么抓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又有多长呢?
后来果柔无数次的想,若在那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子没有用他的手紧握沾满鲜血的她,那那个人的一生会不会好过的多?若在那日里那么不堪的南果柔没有把林允琛当做救命稻草,那她的愧疚会不会少一点?
林允琛的话让陈方明显一惊,不过这种惊讶转瞬即逝,他大笑一声道:“传闻林氏新上任的总裁是个正儿八经的海归,为人正派的很,现在看来也是品味相当啊!南果柔为什么今天会在这里,我想我们不用说的太明白。你林总的这人脉也是够奇特,连这种女人都能入了你的眼!既然是你林总的女人,这个面子我给,只是,我这伤口林总准备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那是医生的责任,不是我的!我看你只是脑袋有点问题,拨个120还绰绰有余,要是你觉得我有点为难你,我可以帮你联系,保证抬抬举举的拉到医院。把医院证明交给我,一毛钱都不会少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不得不说,嚣张跋扈的陈方在林允琛面前丝毫没有谈判的筹码,林允琛的话语里有一种别人不能忽视的气场在那,他的对错,别人无权改变,也没人改变得了。这点,像极了林慧!
陈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气不打一处来,盯着林允琛好久道:“林允琛,你以为我陈方那么好打发?我在乎你那点钱?”
“不在乎最好,我相信这点钱你还是付得起的!陈方,我的做事风格你也多多少少知道点,要么拿了钱走人,要么现在就给我滚,你自己选!”
陈方的眼神从林允琛转到果柔,再转回林允琛,然后大摇大摆的转身。这两个人,他记住了!
可谁人知,当再一次他们三个人见面的时候,世界都变了......
......
......
一个人帮一个人的理由要想的话有很多,为了显示君子风度,好打抱不平,亦或者是有一颗柔软的心。林允琛帮了南果柔,或许上面那三种都有,只不过是你狼狈的出现了,他正好举手之劳罢了,想多了,也便不该了。
陈方走后,果柔还紧紧的拉着林允琛的胳膊,舍不得放开,仿佛松手了就要重新开始漂流,至于彼岸她从未预支。
抬头战战兢兢的看向林允琛,眼神里的恐惧异常清晰,而林允琛低头看向自己被抓的有些发麻的胳膊。果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干净的白色西装上印上了些些点点的血迹,像是一张洁白的纸上被不懂事的小孩滴上了墨水,让人看着窝火。
果柔渐渐松开手,不着痕迹的搓着残留的血迹,这个味道,很难闻。抬头看一眼林允琛,诺诺的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衣服,我.......啊.......”
她话还没说完,林允琛突然一把拉起她的胳膊,转身朝一个方向走,速度快的当果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林允琛欲抬脚,果柔使劲拽着他的衣角,指指门上大大的五个字:女生洗手间。林允琛只是抬头看一眼,然后选择了无视,径直的拉着果柔走了进去。
打开水龙头,将她的手放在冷水下面。
很凉,如她的心。
也很温热,亦如她的心......
有些人在看到洗手间有个男人后骂声变态娇羞的走掉,有些人震惊的睁着大眼睛眨巴一会儿然后笑笑,表示习以为常,还有一些人在看到水池那没被冲洗干净的血迹后吓得花容失色,随即逃之夭夭。而身旁的这个男人却不冷不热,不急不慢,冷静的如一个漂流着的灵魂。
从洗手间出来,两个人,相顾却无言。对于果柔来讲,眼前这个人太危险,至于危险在哪,可能会让她沉溺吧。
张口轻轻说句谢谢,很意外,并没有听到任何回答。酒吧很吵,但果柔确信他听到了,至于为什么这么确信,来源于她的直觉,她最感官的直觉。
不过转念想想,该回她一句什么呢?不用谢?怎么听都不像是能从林允琛嘴里说出来的话。既然无话可说,那就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转身,如果此生不会再见,那么仅存的那一点点记忆会不会要美好的多?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身后的那个声音让她不得不回头,为什么?果柔转身,看着林允琛道:“陈方说的都是对的,我无需再为自己狡辩!”
“钱,真的那么诱人吗?至于让你们这么无所顾忌的往下跳?”
果柔直直的盯着林允琛看,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避,也没了前几次见面时的那种怯弱,林允琛有一瞬间的惊讶,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她不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也不是会一再退让只懂怎么哭的弱女子,又或者,她也有她那个小小的,不容任何人闯进来的世界。
果柔轻笑一声,说道:“打小我就喜欢听故事,听笑话,但真正能让我开怀大笑的却很少。林总,你今天可是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是每个人生来就能如林总一般高贵,没有谁跟钱过不去,也没有谁愿意活在这种金钱的角逐中,我的人生你没经历过,何来的资格质问?”
她步步紧逼,林允琛半晌开口道:“所以,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她把“连命都不要”这五个字咬的很重,林允琛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嘲笑,至于在嘲笑什么,他始终没有搞懂。
是那些家缠万贯的人对着一个没填饱肚子的说钱真的一点都不重要,还是那些为了钱一再堕落没有底线的群体?南果柔嘲笑的到底是林允琛还是她自己?
也许,更多的,只是一种苦笑吧!
明明如蝼蚁一般的活着,却还要死要面子守着那些许可笑的自尊,还以为自己真的守得住。
......
......
后来的某一天,她用手撑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欣赏一个围着围裙忙碌的背影,突发奇想的问:“你说那天怎么会碰见你呢?”
他回头,轻笑:“林允琛是上天派来保护南果柔的,南果柔有难林允琛要是还不到就是失职,会被惩罚的!”
她抓起身旁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作势要扔过去,低头看了看,还是没舍得,抱回怀里,摸着软软的小东西道:“林允琛,你这嘴怎么越来越油滑了,记得刚开始那会儿你简直惜字如金。”
“我在你眼中竟这般闷骚?”
果柔噗嗤一声笑出来,若有所思道:“我还是喜欢跟那个闷骚的林允琛生活在一起,现在太吵了!”
林允琛转身道:“我不仅话多,我还会唱歌呢,你要听吗?”
果柔伸手堵住自己耳朵,摇摇头,林允琛宠溺的看着她笑。果柔再继续道:“那天的我是个什么样子?我记得好像没有哭!”
“还没哭呢,我起初看见你的时候心想这哪来的小姑娘啊,眼泪啪啪的都快把人家地板砸个洞了,当时真替林霍担心,那地板看起来就很贵!”
果柔挠头道:“我真的哭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嗯,不过林允琛一到你就乐呵乐呵的!”
果柔不以为然,随他去吧。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男人很多时候都比南果柔更了解南果柔......
......
......
他说:我们真的很有缘,缘分可遇不可求,上天恩赐的。
可是啊,她只相信情深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