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轻盈盈地步至桌前，把一个一个的玉器装入纸盒子里，转身又对爹爹说：“青儿这几日用的百合粥不错，老爷也吃一碗吧。”
“嗯，取一碗吧。”
娘把茶叶和橙子一一放回原处，拿着那个装玉器的箱子下了楼。
“这几日身上可好了么？”爹爹说。
“差不多好全了，只是每天憋在屋子里不能出去，着实闷得慌。”
“还是再好好养一阵子吧，不能留下病根，宫里虽好，但是终究比不上家里，时时处处能照应到。”说罢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爹爹也得自己多多保养，切勿饮酒无忌了。”
爹爹眼睛微闭，嘴角上扬，点了点头，“我儿长大了。”随手拿起塌边矮机上的词书说到：“青儿喜欢晏同叔的词。”
“嗯，最近常看。”
“爹爹好久没听青儿吟诗了，可有新作，让爹爹拜读一番？”
“最近烦闷不已，并未写什么，胡乱填的几首，也都是贻笑大方的笑话罢了。”
“兄弟姊妹中，只有你肯悉心诗书，爹爹甚感欣慰，这几年连绍杨也不愿在此上用功。世代书香，竟是后继无人了。”
“我们原就是武功世家？怎会是书香门第呢？”我娇俏一笑，逗着爹爹说到。
“连青儿也笑话爹爹是个大老粗，吾家虽是行伍军功出身，但你太祖爷是前朝进士，祖父更是探花及第，爹爹也是先帝五年的进士，如此难道称不上书香世家么？”
“那爹爹岂不是文武双全的全才之士？”
“什么全才不全才，爹爹只求到死能功成身退，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就行。”爹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知是有话跟我说。便也收起了嬉皮笑脸。
“说话就是月末，离下月初九也没几日了，有几句话爹爹想嘱咐你。”
“爹爹请讲，青儿洗耳恭听。”
“想必你娘也跟你说过爹爹此番是不主张你入宫，但是天不遂人愿，事已至此也是无力回天，有些话，跟你娘说只会平白无故徒增她的烦恼，但是爹爹不说，又怕你在宫里吃亏受害，左思右想还是跟你说吧。”
“爹爹但说无妨，青儿一定记住心里。”
“嗯”爹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此番跟婉芸同时进宫，婉芸位份已定，也就罢了。”说到此处爹爹伤感倍增。“我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情总是避不过去的，总要有一个人入宫，老天怜爱分得恩宠固然是件好事，但是……”爹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话到了嘴边，生生地咽了下去。
“爹爹，但是什么呢？”
“没什么，还是不说罢了，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比讲出来好。不知道的话，无事一身轻，明白了日日如千斤重担压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爹爹不说，自是为青儿好，只是青儿见爹爹如此烦忧，心里着实不受用。”
“你只记得，在宫中不要多说一句话，不要多行一步路，不要打听不该知道的事，不要沾染无聊的是非。”
“青儿明白。”
“还有不要接近皇上，不要得罪皇后，此次入宫的慧珍郡主可以不用过多来往，余者你可以自己拿捏分寸。”
“爹爹，青儿能问个为什么吗？”
“孩子，不知道的好，你只用记得爹爹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就行了。”
“今年爹爹大寿是皇上下旨大办，皇上如此器重爹爹，连青儿都能看明白，为什么爹爹一直好像在躲避什么似的？”
“圣上隆恩浩荡，爹爹心中着实有愧，朝中之事，一两句话讲不明白。有些事情连真龙天子也无力回天，更何况是爹爹这个凡夫俗子仕途末吏。”
“爹爹……”爹爹讲的不明不白，我也听得一头雾水。
“今日爹爹讲的话你记在心里，连婉芸也不要提起，知道了么？”
“孩儿明白了。”
“如此爹爹也没什么可嘱咐了，这几****且安心养病，好好把身子调养好，勿要让你娘揪心，当年把你哥哥过给太太已经伤了她的心，如今你再离她而去，爹爹心里实在不忍，趁着在家这几日，多多陪陪你娘。”
说到娘，我心里涌出了许多想对爹爹说的话：“爹爹，你能答应青儿一个请求吗？”
“呵呵呵……说罢，只要爹爹能办得到，爹爹一定不会食言。”
“爹爹，青儿别无所求，只求爹爹善待我娘。”言毕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滚落下来。
爹爹用手抹掉我脸上的泪，说到：“傻孩子，有你娘陪着爹爹，爹爹才不枉此生……放心吧。”爹爹语气坚定，神情毅然，尤其是最后三个字“放心吧”恳切沉重，将我不安揪悬的心实实在在的压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