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土地,艳红的焚火,腐臭的尸首和断裂的悬崖。
教堂之外的世界,已经演化成炼狱的境地了。
町兰小镇原本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虽然它属于暴怒地主德拉卡公僚的领地,但是依然和圣风小镇一样有着淳朴自然的生活,在牧师降临这个小镇之前,这个小镇还是一片纯美的地方,牧师把这个美丽的世界变成了傀偶的世界,但在外人的眼里一切都没有变化,直到昨天,一个小小的女孩来到这里,把所有的真实暴露出水面,把土壤里的血色翻出来,刺目惊心。
为什么?
有个声音悄悄在疑问。
喧嚣的世界里,龙的咆哮和火焰的灼烧声此起彼伏,魔兽的吼叫和魔法炮火的轰炸声交错不堪,这个细微的声音就像是一根细针落入湖底一样,连一点涟漪都没有荡漾起来,但是却沉重地掷落在离央的耳边,仿佛有人在她耳边悄然说话一样。
为什么你要来到这里?你看看你带来了什么?死亡、血腥、残暴、怒火,你是完美世界的毁灭者,如果你没有来到这个地方,这里还是好好的,它会永远好好的,有人一直在守护它。为什么你要破坏它?魔女,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蜷缩在某个人怀抱里的离央在昏迷之中之间微微地颤抖起来,她看不见外面荒凉残血的场景,但是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和炮火的烟气,紧锁的眉毛痛苦地拧成了一团。
她在心里问自己。
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呢?这是个和我无关紧要的地方,在我没有到来之前和平和安详一直存在,即使在黑暗的地方腐臭的人性依然会溃烂,但是光明之下仍是美好的世界,人们也许会在麦田间仰望最美的阳光,在夜下看见最闪的星星,他们互相讨论的话题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是“今年的收成是多少”,没有灾难和血腥,没有战争和死亡,这个世界的人们可以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慢慢老去,再慢慢死去。尽管这听起来有点悲伤,但是这也许是人类最好的人生。
而我破坏了他们最好的人生,我让世界变成了黑色渲染的不安的世界。
可为什么我要出现在这里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什么都不想去想,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情,我只想知道我要知道的事,找到我要找的东西,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离央缓缓地把眼睛睁开,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细小的血管在眼球里几乎要被沸腾滚烫的血液撑爆了,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琥珀色的美丽瞳孔被艳红的色彩占据,就像嗜血的魔在复苏。
她无意识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但是脑海里却在不停的反抗那股侵略她的脑神经的力量,那股力量以声音的形式不断回旋在她脑海里,撕扯着她的神经。
“离央,醒醒。”耳边突然有一个轻灵好听的声音替代了那个刺耳的声音充斥在耳膜之间,离央猛地一愣,木讷地抬起头,看到眼前一张俊美的脸。“还好吗?受伤了吗?”声音的主人虽然一脸冰冷的神色,却尽量放低声音和她说话。
身边不停有魔兽的吼叫声响彻,他皱了皱眉,身后瞬间浮现出三个巨大的封印阵,刺骨的寒风从阵法中铺来,随后一条条锋利如剑的冰凌从阵法里刺出来,把围在周围的魔兽的身体逐个刺穿了,遍地腐臭的黑色血液流淌成河,他站在黄金龙的背上,就像王在临视世界的贱民。“吵死了!”他杀死这些魔兽唯一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它们太吵。
“夏……”离央张了张嘴,突然咳出一口的鲜血,她痛苦地皱着眉捂着喉咙,说不出任何的声音。
一瞬间,惊人的寒气不知从何方侵袭而来,整片陆地都被冰雪覆盖成了冰冻的平原,所有咆哮着的魔兽都被冻成了雪雕,所有的房屋建筑和草地,甚至是人,都被冰冻成了雕塑。
世界的异变,只在一刹那。
夏凡身下的黄金龙看到这样的世界都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金色的瞳孔偷偷瞄了背上的主人一样,带着敬畏和恐惧。男人的脸什么表情都没有,平淡地和身下的冰雪同一个颜色,但是那张俊美得令人惊叹的脸上能够感触到的温度却比冰雪更加深寒。看到这张脸时,黄金龙感觉自己的牙床都开始抖动了。
“咳咳……世界……”离央咳嗦了一下,忍着口腔里的甜腥味,艰难地张开嘴巴说话。“那面钟上,有一把指针就是‘世界’。它……它的警钟在楼上,破坏警钟……破坏……”
“够了。”他淡淡地低头看着她挣扎的样子。
“去……听话。”离央虚弱的抬手拍拍他好看的脸蛋,牵强地扬起一个微笑,“把我放下。法利……法利在哪里?”
“他留在钟塔里,他说他要去破坏警钟。”夏凡如实地说道。“他要我告诉你,那面镜子其实就是警钟。”
“不!不……”离央一个劲地摇着头,又剧烈地咳嗦了起来,她每次咳嗦都觉得自己的肺被刀切割一下,难受不已。“‘世界’是个活物!他会受伤的……”
“他说他不会受伤。”夏凡的声音始终毫无起伏,像个没有情感的机械一样在说话。但他紧紧抱着离央的手,指尖不断在颤抖,好像自己手里怀抱着的是一个易碎的珍品,一个不慎她就会碎破在自己眼前。
“抱歉我这么没用……”看着他隐忍的模样,离央无奈地叹了叹气。在冰冻三尺的世界里,暂时迎来了宁静,于是她的叹息声穿过了冰寒地空气,落在黑暗的每个角落里。“如果我有力量,事情就不会这么麻烦了,搞得我们都这么狼狈……”
“你不需要强大,你站在我身后就行了。”他冷冷地说完,把她轻轻放在龙背上,低声对黄金龙吩咐道,“别让她受伤。”
没有严肃的口气和威胁的语言,但是黄金龙依然感受到了不可忤逆的气势和恐惧感,它是龙族的王者,它在龙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召唤过,即使是神灵,把它叫出来也不是使用召唤术。因为召唤术是一种主仆契约仪式,被召唤出来的生物是作为奴仆而存在的,神灵可以召唤任何龙族,但是只有两只龙以平等的身份去会见他们,一个是龙族的王,也就是它,黄金龙泰奥。另一个是白龙一族,白龙是龙的祖先,他们比神灵更神圣,任何一只白龙都没有被召唤术束缚,它们是自由的,只是白龙在龙族里已经灭绝了。
唯一神圣的黄金龙,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没有逃脱被召唤的命运,被一个身份不明力量不明,一旦生气起来能够把整个世界都冻结在冰雪中的人召唤出来,这个人的命令不可忤逆,不能拒绝,即使他把它当成运送伤员的担架,让它照顾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类,它也不能有任何怨言。一种极强的束缚里使它不得不接受命令,就像臣子天生应该服从君主。
抛下一句命令后,夏凡就使用飞行术朝着钟塔飞去了。整个钟塔都被厚重的一层寒冰覆盖住了,也许连它的内在零件都被冰冻了,所以钟面的一个指针没有运转了,但是另一个长指针还是在慢慢地转动着,那个指针被雕琢得十分华美,转轴的地方镶嵌的不是生铁而是一枚漂亮的蓝宝石,整个指针表面覆盖着一曾淡金色的光芒,保护着它不受到严寒的侵袭。
“‘世界’?”夏凡冷冷地看着它,面对这个绝凡的神圣武器,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破铜烂铁一样。
也许是他的眼神吓到‘世界’了,就在他话刚落音那一瞬,他面前的指针突然像受惊的动物一样,失去理智地高度旋转起来,随着指针的快速旋转,钟声也以同样的速度敲响起来,像划破长空的一把利刃,从万丈高的苍穹直直落入黄金龙的背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绝的惨叫声,瞬间穿透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