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一整天都在为揍了卫青一拳而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汪小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左一句右一句，都不太着边际，总之就是叫他不要太害怕，审讯过程中有身体接触也无法完全避免，但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太相信。王虎更是不信，只口口声声说道：“唉，这次完了，得罪了天澜四少，在这城里也混不下去了。”
说的次数多了，汪小可自然就跟着问：“天澜四少？这是个什么说法？”
想不到这一话问过去，反倒分散了王虎的注意力，他马上来了兴致，给汪小可扫盲：“天澜四少，就是咱们天澜市最具代表性的四个富二代、富三代，总的说来就是唐、覃、杜、卫这四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覃家不用说是覃思远，杜家是说的杜天宇还是杜明宇？”为了继续分散王虎的注意力，汪小可不耻下问。
“当然是杜明宇了，就算原来是杜天宇，但他一结婚这称号自然由他老弟继承了。”
“这个什么鬼称号还继承……”汪小可想起杜明宇苦恋的施曼琴早上还一丝不挂地赖在自己怀里，不由得苦笑着大摇其头。
“你还别小看这称号，天澜四少虽说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绝不是纨绔子弟，不是只会花钱不事劳作的败家子，他们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覃思远现在算半个公众人物，大家都熟，这就不用说了。杜家是本城的望族世家，据说在晚清时就已经富甲一方，而且经过这么些朝代更替和政治风波，一直屹立不倒；杜明宇本人在金融界是大有名气的，他操盘快准狠，从不失手，他哥哥结婚才几年，在他手里完成的并购案例已经有不下十起了。”
“啊，看不出他小子居然……”汪小可想起杜明宇那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又脑补他扮服务员去找施曼琴的样子，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什么他小子，你别说你认识他？”王虎说道。
“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大人物？”汪小可忙否认，“你接着说。”
“卫家可以说是红顶商人。据说他们家的上辈人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战争后没有从政，一直在从事军工产业，财力固然是富可敌国，跟当局和军方的关系更是他们手中最重要的无形资产。只是他们家人丁并不兴旺，上一代就卫天鸿和卫天鹄两兄弟，卫青更是他们这一代的独苗。”王虎说着说着语气又变得忧郁了，“你看我谁不好得罪，得罪这个大少爷……”
“咳，人家这种身份，怎么会跟咱们这种小人物计较，你别想太多。”汪小可只得继续安慰这忧郁的小子，虽说说出来的话自己也不太相信，“那唐家呢？”
“唐家这个家族很特殊，据说有相当的江湖背景。江湖传说，唐家的当家人也就是整个天澜市地下世界的掌门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然为什么别人不说覃杜卫三家，单单只传言他唐家？”
“有道理。”汪小可随口附和，突然想到，苏眉李小四他们这种级别的警官可能会对其中的内幕有相当的了解，回头应该可以去问问李小四。
“唐文龙以唐家三男的身份，三十出头就打败父亲、叔伯，以及两个亲哥哥，不计其数的堂兄弟，直接从爷爷手中接过了整个唐氏企业，甚至说掌控了整个天澜市的地下世界。须知这种家族纷争，特别是牵涉到江湖纷争，最是不近人情，常常是硝烟弥漫，暗流汹涌，血流成河，他以这个年纪就登上这个位置，唐文龙这个人有多可怕，自然可想而知。”
“是吗？”汪小可漫不经心的随口答了一句，思绪却随王虎的描述飘到了那个站到了食物链最顶端的男人身上去了。
唐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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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龙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一张很普通的办公桌后面，看到苏眉进来，十分从容但又迅速地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上前来跟苏眉握手，似乎想让人马上感受到他的热情。然而恰恰是这种公式化的礼貌之举，让苏眉感觉到此人深深印在骨子里的冷漠，那种像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傲慢，那种客气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虽然看似矛盾，但苏眉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而且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苏眉伸出手去与唐文龙相握。与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手掌是温暖的，握手是有力但又恰如其分的，却偏偏让苏眉感觉像握到一块冰块，冷到心中。苏眉轻咳了一下给自己定了定神，说道：“感谢您在百忙中抽时间见我。”
“坐下再说，”松开手，唐文龙示意苏眉在沙发上坐下，转头对肖剑说道，“阿剑，你跟苏小姐这么熟，不如坐下一起谈？”话语中居然带着商量的口吻。
“我得继续跟进东南亚的事，暂时先失陪了。”肖剑也没跟唐文龙客气，直接拒绝了，转过头来一边对苏眉说了句“苏小姐”一边就这么往外走去。
苏眉一边随口回答了他一句“肖总”，一边脑子在急速运转。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肖剑，他与唐文龙的关系绝对不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这一趟十有八九是白跑了，估计这两个人早有默契甚至是已经计划好了，仍然跟在局里时一样，给自己来个一问三不知。回过头来一想，这一点，从肖剑下来迎接自己那一刻就应该明白了。其实他们都知道自己要来，而故意不告诉前台，让肖剑亲自下来接自己，就说明两个人是在做一些安排，在安排好之前不能让自己先上去；而从一开始两个人都是称呼自己为“苏小姐”而不是“苏警官”，也恰恰说明了他们的立场，作为杜明宇介绍的朋友呢，我们可以谈天谈地谈人生，作为警官呢，我们无可奉告。
肖剑出去后关上了门，唐文龙问道：“苏小姐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了。”苏眉说道，“打扰到您工作，实在是不好意思。”
唐文龙还是去给苏眉倒了杯水，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苏小姐你千万别这么客气，对你我可是久仰大名，早就想去拜访你，又怕冒昧。难得你今天赏脸光临，我这里篷壁生辉才是真的。”
苏眉是真的吃了一惊，心想这个人怕是脑袋有问题，客套话说得也太假过头了吧，忍不住说道：“这话从何说起？怎么会听说过我的事情？”
唐文龙把水放到苏眉面前的茶几上，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笑着说：“苏小姐可能以为我在信口开河对吧？其实是真的。杜明宇今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喂，地头蛇，给你个机会让你见到那个传说中的苏眉，你要怎么感谢我？你说这小子好不好笑？说起来你不信，这小子每次见到我，没有一次不说上一大堆你的事情，所以我说久仰大名绝对没有夸张。不过今天见到你本人，才知道杜明宇这假洋鬼子中文水平多有限了，形容你的词汇是多么贫乏，总之一句话，闻名不如见面。”
苏眉心想，杜明宇就算嘴巴再松也不至于逢人就去吹一个自己从没追到过的妹子，这不等于自己啪啪打脸么，知道唐文龙的话不尽不实，也不去揭穿他，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你跟杜明宇经常见面么？”
唐文龙回答道：“原来也只是认识，正常的社交关系。不过最近我在请他帮我搞收购的事情，所以见面就多了。而且他那个性格，是个很好玩的朋友，我一帮兄弟都喜欢他，所以现在关系算是挺密切。”
“收购？”苏眉还是接着他的话问。
“呵呵，这个其实算是我们的商业秘密了，如果苏小姐不是特别好奇，就请恕我卖个关子了。”唐文龙说道，“不过在金融这方面我确实是没有什么经验，而杜明宇又是业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我们两家原来就有一些业务往来，两家的老一辈也算是有交情，所以跟杜明宇合作也算是水到渠成，非常自然。”
“看来您跟杜明宇确实感情不错啊，难怪我说想见您一面杜明宇那么胸有成竹。”苏眉说道。
唐文龙笑着说：“我也就是一个普通人，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没有那么难的。”
苏眉听他说话十句话里倒有七八句是假情假意，实在是难熬，直接说道：“那不知道杜明宇有没有跟您说，我想来拜访您的来意呢？”
“他并没有说啊。”唐文龙倒显得很惊讶，“杜明宇安排人来见我，而且那个人还是苏小姐你，那还需要问什么理由，随时来坐就行啊。”
苏眉想了想，既然你这么假，那么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跟你虚与委蛇一番，好歹套点话，于是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唐先生，既然您这么看得起我，我也不怕跟您直说了。虽然说一直想认识您，但今天却不是我自愿来的，而是我领导骂了我个狗血淋头，逼得我没办法狗急跳墙了我才通过杜明宇想来见您一面，回去好给他们一个交待。”
“哦，这么优秀的警官，上司舍得骂你？”
“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上一清早上司打电话来，说我一个人上了三个头条，偏偏这么巧，三个头条都是跟您公司有关的，所以没办法，逼得我要来找您了解情况。您看这不强人所难么，这些个破事跟您又没什么关系。”
“话也不能这么说，既然是我公司的事，多少还是跟我有关系的，你们领导说得也没错。”
“但是您也不是嫌疑人，又是知名人士，怎么能这样冒昧就来问话呢，您说对吧？”苏眉对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不过只能咬牙坚持，谁叫自己没事找事找的这好差使呢。
“没关系，你又不是别人，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不是牵涉到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我知无不言。”
苏眉心里又在暗骂，除了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不如去看报纸啊，我还来问你。不过这话可说不出口，反正已经做好空手而回的心理准备了，那么就随便问问吧，看看他会不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其实单独就那几个案件而言，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您也不一定会去管这种小事，但是这几件事情偏偏第一时间被报导出来，导致您公司股价狂跌，您觉得这是巧合吗？”
苏眉问完话就瞪着大眼睛盯着唐文龙，估计他十有八九会拿“商业秘密”什么的来搪塞一下，谁知道唐文龙想了想，长长吁了一口气，才慢慢说道：“你来之前我正和肖剑在讨论这件事情，我们认为，这件事背后有个相当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并不只是针对我唐某个人，也不单单是针对唐氏企业，而是针对整个天澜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