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站在号称“帝国最可怕的女人”的面前的时候，郁离枫并没有带着丝毫的紧张，反而带着淡淡的戏谑味道。
女子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中的高脚红酒杯，优雅无限地说道：“你当然见过我了。元老院前面草坪上新置的美神像，就是按照我本人的样子雕的。”
郁离枫的脖子微微一紧，心道你还真是敢承认。
那尊美神像第一天被树立起来的时候，在帝国几乎引发了一起地震。按理说，纯粹的写实主义雕塑并非什么稀奇事。从帝都到边境的乡村，五百年来帝国涌现了无数堪比真人还要传神的艺术瑰宝。问题在于，美神像所使用的裸体模特，居然是帝国最冷酷暴力机构的女头目，宪兵团的团长，秋彤郡主。
两年前三十个男人因为调戏她被变成太监的事实，让整个帝国的男人对她心有余悸；然而谁能想到，就在那件事过后没多久，让男人谈虎色变的秋彤郡主，赫然在整个帝国面前脱了个精光。
错了，其实不是秋彤当着人脱光，而是让整个帝国都看到了她脱光的样子。
很长一段时间，帝国男人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一个段子——
“去帝都看宪兵团的团长吧，据说能够治疗阳痿。”
当然付诸实践的人也不在少数。雕像树立后仅仅三个月，元老院前面的草坪就被踏了个体无完肤。更有甚者还爬上基座，和雕像进行过某些猥琐的亲密接触（要知道宪兵团作为黑暗的暴力组织，得罪的人肯定不会少）。以至于帝都的守备部队不得不增加了两个队的巡逻力量，并砍掉几个过分者的手足，才彻底禁止住这股歪风邪气。
但是不管怎样，以秋彤身体为原型的美神像，自开放之日起，一直都是元老院前最靓丽的风景线。
“你的牺牲可是不小啊！”郁离枫不得不承认，自己和秋彤相比，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
但秋彤完全有着自己的思考方式：“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应该要把自己隐藏起来呢？难道我的身体不美吗？”
废话！你的身体要是不美，帝国的其他女人简直要羞愧的自杀了。
任何见过秋彤郡主的人都会觉得，“帝国最美丽的胸脯和屁股”的评价一点也没有夸张。
郁离枫可以盯着祁楚玉的身体看、可以盯着萨娜的身体看，可以盯着雪梨雪莱的身体看，可以盯着崔燕姝的身体看，但他就是不敢看秋彤。他发现，只要目光落在她身上超过五秒钟，就会感到血液喷张，喉咙发热。秋彤郡主的身体已经不是身体，而是一把滴着鲜血的武器，分分钟让人丧命。
试想一个容貌压倒萨娜和雪梨，堪堪与祁楚玉比肩，又有着“增一丝则肥，减一丝则痩”的完美身段，聪慧和力量可以在帝国翻云覆雨的女人，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抵抗？
偏偏这个女人觉得上苍的恩赐还不够明显似的，绛紫大圆领秋衣让浑圆丘峰的大半一览无余不说，中间的纽扣仅仅只是保留了最底下两粒，中间叉开一个大大的V字，让幽深沟壑的两边洞若观火，简直就是对眼球的谋杀。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郁离枫发现，他的意志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定。
“你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秋彤的眉头微微上抬。
郁离枫将脸扭向一边，惭笑着说道：“我毕竟不是圣人。”
“正因为你不是圣人，你才更需要去经历和磨练，练到能够百毒不侵为止——”
尽管嘴巴上如此说，秋彤还是放下酒杯，伸手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条绯色的丝巾，在脖子下方缠上两圈，然后靠着椅背说道：“你知不知道，欺骗宪兵团是什么结果？”
郁离枫总算正常了下来，轻笑道：“我倒是一直等着你来问我，可你偏偏送了一个讨厌的女人过来，外搭两个不经事的小丫头。”
“用柯津来问你是某些人的意思，我没的选择；两个小丫头也需要成长，你的狡猾倒是给她们上了重要的一课。”秋彤作沉思状，“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是我本人来问你？似乎雪梨上次就已经跟我说过了。”
“很简单，我猜的。”郁离枫坦然道。
秋彤微微一愕：“猜的？”
郁离枫轻轻摊开右手：“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可能？”
“猜到蛮族的兵进攻灰木堡，猜到恩图尔会分兵，猜到蛮王塔克汗会释放你，猜到雪梨是宪兵团的人，猜到最后问你的会是我本人……”秋彤的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你要不是幸运女神亲生的，那就一定是踩着****长大的！”
靠，这是什么话嘛！然而郁离枫有气也是不敢发，只得赔笑道：“若是踩****代表好运，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够一直踩下去。”
“明天你出门用嘴巴踩就好。”
还没等郁离枫的苦楚爬上脸颊，秋彤郡主换上了一幅玩味的表情：“我想试试，你猜测的本领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
郁离枫无所谓也似地应道：“随你出题！”
“我今晚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秋彤郡主的问题可谓是惊世骇俗，然而她的神情却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郁离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算是挑逗还是挑衅啊？
如果说白天见到的崔燕姝是隔尘的仙女，那么夜里出现的秋彤郡主，毫无疑问就是最妖媚风流的女妖。一天之内见到气质迥异到天上地下的两个女人，郁离枫觉得自己的神经有些要崩断的感觉。
让男人口渴让男人心痒，可就是没有男人敢碰她。在对男人的控制欲和控制力上，宪兵团的团长说自己是第二，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女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罢了，豁出去了！你一个女人都这么大胆，我大老爷们还怕什么！
“紫色的！”郁离枫只是想了几秒钟。
“为什么你会猜紫色？”秋彤的目光带着好奇。
“因为我觉得，你不是一个花俏的人，不会让自己身上的颜色超过三样。”
听到郁离枫的理由，秋彤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既无喜悦，也没有惊奇，秋彤直直地看了郁离枫半晌，这才仰面叹道：“莫非这是天意？”
“其实我本想猜你内里都没穿的。”郁离枫损人并不差。
“这说明你进步了！”面对郁离枫的调侃，秋彤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带着欣赏也似的笑容，“毫无疑问，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郁离枫嗤笑道：“你找我干嘛？我可不想做你的情人。”
“要做我情人，你得证明自己的勇气够分量。”秋彤杏木一样，轻轻呷过杯里的红酒，“说正事。刚刚被任命为宪兵团团长的时候，我对帝国最强大的暴力机构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这两年下来，我发现自己错的厉害。”
郁离枫轻嘘道：“并非是宪兵团的手法不够多样，只是我最近桃花运太好，对女色反而不那么有兴趣了。”
“我所说的，并非是雪梨和柯津的失败——”秋彤咬了咬下嘴唇，直接道明来意，“想来你也已经知道，列门的人头，价值远远不止两千个金币。”
郁离枫淡淡道：“若是我帮你找到列门的黄金，你能给我多少的赏金？”
“若是你能找到，你还用得着要奖励吗？”秋彤轻笑一声，“列门的黄金，都是你的回报。”
郁离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真的？那毕竟是国库的黄金，而且价值两百万。”
“比起落在某些人手上，我更希望你来继承那笔黄金。当然了，任何人拿到它，最好的办法是把它藏起来，一旦公开，等待他的就只有死，就算是我也不例外。”秋彤的声音带着战栗的味道。
郁离枫感到自己的呼吸也有了凛凛的寒意，只听见秋彤继续说道：“我当然在意国库失去的那两百万黄金，但我更在意事情的真相。我迫切地想知道，我更关心那笔钱到底是准备着干什么用的，令从陛下到元老院，整个帝国的高层都讳莫如深。”
郁离枫微微思忖，问道：“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
“帝国这八个月来一直都在装模作样地寻找黄金，不过我知道，黄金早就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落到某些不为人知的手上，顺便栽赃给了列门，让他扮演一个替死鬼，以人间蒸发的借口去继续满足某种不为人知的勾当。”
郁离枫直感到一阵脊背发冷：郁离枫将秋彤的杯子斟满，说道：“连皇上和元老会都不让查的事情，如果我涉足，我就等于得罪了整个帝国高层。我将付出的代价，可是一点也不低。”
秋彤笑道：“错，若是你真的能查到结果，某些人碍于民愤反而不敢动你，你才会真的安全。怕就怕在你想要做出点大事，又不敢冒风险；或者首鼠两端，想着去两头讨好，刚好就中了他们的奸计。”
略略停顿，秋彤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太过于害怕。在没有真相的时候，主动权在他们那边；一旦有了真相，那些人就随时等待着被我拿捏。他们就算再狠，也绝无可能对抗整个国家机器。当然了，在得到最终真相之前，你得保持隐秘，否则你和你的家人都将性命不保。”
“这个我懂。”郁离枫握起酒杯，“只是，你为何要执意一查到底？”
“身为法务省的人，第一信条，就是法律的尊严不容践踏——”
秋彤饮尽杯中的红酒，目光冷厉如新磨的剑芒，嘴上带着冷笑：“这是奔腾各族之国，并非某一家一姓之国。某些人以为，两百万国库金币丢了就丢了，我偏偏不遂他们的意。等我拿到证据，我要一点一点地敲打某些人。不等他们连本带利地把国库还上，我不会放手。”
这个女人和萨娜一样，有着一颗锐意进取的心呐！在当下日渐腐朽的帝国，也算是难能可贵了。郁离枫内心已然做了决定，然而依旧想做个尝试：“看样子，若是我选择接受，等于是把整个人的命脉交到你的手里了。”
“从你出现在灰木堡的第一天，你和整个郁离世家的小命就一直在我手里。”秋彤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当然，我不会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因为你对帝国还有点价值。只是，要办成这件事，没有其他人比你更合适。”
郁离枫轻嘘一气道：“若是我能帮你查到真相，我能得到什么样的奖励？”
“就算你要皇后骆雪妍的****画像，我也有办法拿给你！”秋彤轻笑一声，“当然了，务实一点，咱们还是谈钱吧。三万个金币的酬劳，你看够不够？”
怪不得好多赏金猎人能够一夜暴富，尤其是来自国家的赏赐。
郁离枫轻笑：“我要五万，而且要先拿一成作为定金和活动经费。”
“五万就五万！”秋彤倒也算是大方，“三日之内，五千个金币的定金，连同列门人头的两千个金币的报赏，我会差人送到你府上。”
“和我讲讲列门一案的始末，我需要尽量详细的信息。”郁离枫轻轻摆动手指。
“列门一案的卷宗已经被交到了档案馆，除非陛下和元老院三巨头的联合签名，谁也拿不出来，不过某些人肯定想不到。在卷宗交上去之前，我已经私下抄录了一份。”秋彤从提包里拣出一份文稿，递到郁离枫眼前，说道：“看完以后就烧掉，连烟灰都要成碎片。”
郁离枫点头，接过秋彤的文稿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中央集团军神武军第一营小队长鲍参口述：
“倘若我知道车队的箱子里装的是国库黄金，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打它的主意的。事实上，不光是我，第一营两百四十名官兵都被骗了。我们白白扮演了一次****的角色，想想也真是可悲。
“事情起因于三月十日那天，一个据说是叫做列莫乌的迦南人（现在我们知道他是假名字）找到了营帐，说有一支规模不俗的商队，将在三天后抵达安丘行省的琵琶港，在那里完成装船转运。他号召我们去干一票。虽然我们都知道抢劫商队是很严重的罪行。但第一营在近期的角斗比赛里输的太惨了，有好多官兵甚至卖掉了自己的老婆，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况且，商队经过的路线里有山区和丛林，安丘行省的盗贼又很猖獗，只要措施得当，完全可以把罪名抛给强盗。于是营长拉动了两百四十多个伙伴，谎称是外出拉练和整肃，配备上淘汰下来的弓箭，在黎明时分埋伏在飞鹰岭，安心等着猎物上钩。
“商队先后有十八辆马车，一百五十名卫兵剑术和防卫精湛，远远在我们之上。不过因为我们打的是伏击战，在阵型和心理上占尽便宜，尽管我们牺牲了八十九名弟兄，最终还是干掉了那支卫队的大部分并俘虏了其他人。
“马车里的物资多得令人眩晕。单靠十辆车的布匹和六辆车的茶叶，就已经算是一大笔横财。不过，看到中间两辆马车里那金灿灿的黄金，我们有了不好的预感。营长让人检查护卫的衣服，从几个人身上搜到了中央军振武军的大鹏徽章，我们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和出卖了。
“当时有弟兄劝我们营长回去自首，但是营长觉得，帝国已经不可能再相信我们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黄金整个据为己有。于是我们大伙就杀掉了振武军剩下的人，奋力去搬黄金。谁能想得到，飞鹰岭的另一伙马贼，同样打起了黄金的主意。
“十点钟的时候，另外一伙马贼到了，两百四十多位弟兄很快就被冲散。我因为滚下山沟，勉强捡回了一条命。我受尽酷刑是小，真心不知道营长和弟兄们怎么样了，那毕竟是两百四十多个帝国家庭啊。
“……”
看完宗卷郁离枫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另一伙马贼是人化妆的；而那个列莫乌，应该就是他们的线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秋彤很直白地应承道。
“我想见一下那个小队长鲍参，你看行不行？”郁离枫问秋彤道。
“你已经见不到他了！”秋彤的鼻腔透过一阵气馁的呼吸，“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就在宪兵团的大狱里，他和几个看守一起被人灭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