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东西是件乐事,某一段时间里,顾雨无法咽下任何东西。那时候,她只盼望着死亡早点来临,当世界抛弃她时,她也想抛弃世界。
幸好,那时候有藤一先生在,如果不是他及时送顾雨去医院,顾雨如今应该也已化成尘土,与父母一起流浪了吧。
那次,顾雨体会到了绝望,也体会到了死亡的意味。心里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在得知爸妈噩耗的那天晚上,无法抑制地摔在地上,心里那硕大的窟窿,在那一段时间里,日日夜夜遭受着风吹雨打,寒冷交加,而她却不愿告诉任何人,独自承受。
是的,那时候她只想死,因为自己一无所有。
也许是藤一先生的痛骂,怒其不争,怒其让父母操心,怒其如此糟蹋生命。
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死很简单,很简单。
喝一杯掺了药的水,在房梁上挂条白绫,又或者爬上几十楼层高的屋顶跳下。
这些,都可以死。
可是,没人记得她的爸妈,更没人记得她。
她不想,她害怕死了,没法与爸妈相见,没法像现在这样,即便痛苦,但依旧可以思念着他们。
这已不是,一无所有。
那就这样,好好的,努力的生活。
顾雨啃着橙子,默不作声。
光亮剔透的空气里,漫开的,永远都是悲伤的味道。
楼下便利店里有肉松还有火腿肠。顾雨啃完橙子就跑下来买晚上吃的材料。
“这些就够啦?”便利店老板看她买那么少,好心的问道。
“嗯,够了,谢谢老板。”顾雨乐乐地回答道。
提起购物袋子,她转身上楼,在楼梯的转角处,她似乎癖见柳夏…
不过她没停下脚步,也没有倒回去看到底是不是。
是的话,她还迎上去,那她不是傻就是蠢。
她随随便便做了个大三明治,慢条斯理地吃着。与此同时,她还去厕所装了水,浇落地窗上放着的绿萝。
“我去几天,别太想我。”顾雨浇着。
“我把窗帘拉上,这几天就不晒太阳了,还可以给你美美白。”顾雨对着绿萝说道。
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扔得差不多,她也该叫车过去了。
顾雨去厕所洗了个手,会回卧室把行李箱拉了出来。
她检查了一遍门窗,觉得都没问题了,才拿起自己的小黑包,拉着行李,走出家门。
暮色已经开始溜进小区里,不过还有光线残留。顾雨倚着这些光线等着自己叫的车。
第二次过去,顾雨手脚麻利地搬自己的行李放在后备箱,完全不需要师傅帮忙。
“小姐,您力气挺大的。”
顾雨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哪里哪里。”
这一路上的交通,一直都很顺畅,到林裕家花的时间,比上次还早很多。
顾雨下了车,自己拉着行李,慢腾腾地往林裕家走。
夜幕已降下,草丛里的小动物也开始窸窸嗦嗦。柏油路上没有人,但沿路的小洋房灯火通明,这个时候,应该都在吃晚饭。
顾雨默默的走着,她没有和林裕说她到的时间,林裕今晚应该是不回家的,毕竟公司那么忙,不然也不会和她说林简会给她开门。
不知是不是周围环境太安静,让顾雨产生了错觉,她似乎,听见了脚步声。
路上有行人,很正常。傍晚七八点,也是个健胃消食的好时候。
顾雨没理那脚步声地渐渐临近。她自顾自地走着,没带眼镜的她,在这种只靠路灯的路上,相当于半个瞎子,以至于当有一双鞋停在她面前时,没看前路的她,撞了上去。
路这么大,前边的人也不知避一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顾雨吓了一跳。
面前的人没有打算让路的意思,顾雨慌张地抬起头想和他再道一次歉。
不过这张脸,着实让顾雨更愣了。
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面前的男人只有模糊的轮廓。
顾雨与他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连他身上的热气都感受得到。那是一种沐浴露的味道,干净,清爽,却与低调为人一般低调。
这些味道只冒出身体几厘米,不近身,根本无法闻见,这臆想,让顾雨着实冒出热汗。
她离他,太近了。
“呃…”顾雨赶紧往会退了一步。
“林……总…”她没敢直呼其名。
林裕的眼底,泛着幽幽月光般的光泽。
他今天结束会议,已近黄昏。当他打电话给林简,得知顾雨并没有过去时,他瞧了眼桌角旁的抹布,忍俊不禁地说道,他晚上要回去。
林简没想到哥哥要回来,惊讶地问:“哥哥你回来干嘛?”
“有事。”随之便挂了电话。
在公司门口遇到一些琐事处理了下,回到家也已晚饭时刻。
刚下车,站在院子门外,在灰明暗淡的路灯下,林裕眼瞳里,出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那身影慢吞吞地托着一小团黑乎乎的东西,步伐缓慢却不艰难。
在林裕没有思考清楚的状况下,他却迈起步子,缓缓地走向她。
草长莺飞,月色曼妙,在这世界一隅的角落里,正在偷偷地疯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我没在上班。”林裕矫正她的称呼。
“哦。”顾雨讪讪,不知怎么说。
未经得顾雨同意,林裕拿过她那小小的拖箱,没有停留地往院子走去。
微风莫不作声地吹着,衣角微微翘起,有些调皮,顾雨一直纠结要不要抢回行李箱,看见林裕已走到自己前面了,她赶紧拢了拢自己的外套,跟了上去。
“林…”喉咙打了个结,来了个急刹车,“呃,林裕。”
“我可以自己拉行李的。”看着眼前这如木头一般的背影小声说道。
“好。”未等声音消却,林裕已把行李箱推到顾雨身边,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揣入裤袋。
“呃…”顾雨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行李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顾雨默默地拉着,这几分钟的路,显得漫长无边,两个人,静谧无声,听得见的,只有虫鸣与呼吸的声音。
离小洋房还有几步的距离,顾雨看清门口坐着的,是林简。
那颗德高望重的樱树,在黑夜里,高大威猛,憋着气,暗暗观察着院子里的他们。
没等顾雨开口。林简说道:“小雨姐,你可到了,我还没吃完饭呢。”
顾雨懵圈,“你为什么没吃饭?”
“等小雨姐你呀…”
顾雨拖行李的手一顿,“等我?”她瞧了眼林裕,但他依旧面无表情,实在看不出什么。
“为什么等我。”顾雨还是不明白,他们不是有阿姨做饭么,等她干嘛。
“一起吃晚饭啊。”林简对面前自己的老师很无语……
顾雨望向林裕,他没和她说要一起吃饭好伐…
可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对不起,我忘记了…”顾雨弱弱地回答林简,自己实在冤屈。
“没事儿,小雨姐到了就好,我还想着哥哥为什么回来,原来是去接小雨姐呢。”林简开心地说道。
…………
接我??
顾雨没忍住又看向林裕,不会吧……
林裕没接触她的目光,直接和林简说道:“进去,让路。”
没等林简转动轮椅,林裕已托起顾雨的行李箱,迈进屋里。
屋内,温柔如斯。
桌子上已布满了菜,还冒着热气,但却没有阿姨的身影。
“阿姨看见哥哥回来,她就先回家了。”林简为顾雨解释道。
“小雨姐,你的房间在那。”林简纤弱的手指向客厅旁边的房间。
“好,谢谢。”林裕先她一步,帮她把行李抬进房间了。
那行李在他手里,像个小不点一样,拎起来云淡风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