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到自己的孩儿,耳朵却听见莫名其妙的怪响,武一帆的爹娘把双脚踏在枯黄的树叶之上,心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一样。
冰雕之人爆炸之后,其周围倒在地上的人群又都慢慢坐了起来,他们惶恐不安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晌才稍微恢复平静。
不料,人群中,那冰雕之人的爹爹,一位老汉,突发异状,他肉体滚热发烫,却觉无比寒冷,他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在那里不停地颤抖打着哆嗦。
“好冷啊,好冷啊,他娘,好冷啊...”
失去孩儿,老汉的妻子心如刀割,她在那里咬着臂膀抑制不住的哭泣,无声无息,她自甘沉浸于自己营造的悲伤情景之中,几乎忘却了身边的一切,恍若世上只有她一人。待她缓过神来,才发现孩子他爹正无力地闷哼着叫唤着她。
“怎么啦,他爹,你到底是怎么了啊,你身上怎么会这么烫?”
她顾不住去擦自己的鼻涕眼泪,赶紧把他扶起,像抱自己的孩子一样将他抱在了怀里。
“别担心,别怕啊,我去给你找大夫,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别怕啊,我马上回来,等我啊,等我!”
她起身正欲走时,却见老汉死死的把手抓住她,不肯松开,似是将死之人害怕他闭眼的那一刻,身旁没有陪伴的亲人。
“好,不怕啊,我在这儿呢,我不走,我在这儿陪你!”
她的手被他捏的异常疼痛,又转过头来看了看他,于是坐在厚厚的枯叶上,让他靠着她,心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在不远处,何洛东的身旁仍然坐着他的弟弟,周围坐着的也都是他们何氏家族的人,他们最初看起来都是一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样子。被那晴天的一声巨响惊醒之后,没过多久,他们一个个便觉身体发寒,赶紧拿出被褥,将自己裹了起来。
“这么厚的被褥都抵御不了寒冷,会不会...会不会...”
何洛东的弟弟心觉不妙,上牙齿打着下牙齿,他把话说到一半又停住,颤抖中既包含着寒冷,也包含着紧张与害怕。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放心!”
何洛东强装镇静地安慰着他的弟弟,心里却也害怕着自己染上那可怕的瘟疫。
而与他打过招呼的武一帆的爹娘,在庞大的队伍里寻了半天,也未见有人曾见过自己的孩子,两人略带失望的往自己的队列归去。
“他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也许帆儿已经回到我们所在的队列了。”
“嗯!”
“呜呜啊...呜呜啊...”
他们还未到达目的地,便听见自家家丁一片哭泣的声音,于是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呜...一顺他...呜...”
不愿相信眼前的景象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武一帆的爹爹心往下一沉,他微仰了下头,把手掌往眼睛上一盖,想盖住泪水,盖住这片记忆,盖住心灵的创伤,盖住他不愿、也不忍看到的那一幕。
“我的孩儿啊,我的孩儿啊,你醒一醒啊,你醒一醒,我是你娘啊,我是你娘啊,孩儿...唔呜...唔呜...呜...”
看见武一顺安静地躺在地上的那一幕,武一帆的娘慌忙冲上前去,抱起一顺,大声哭喊着。
无法想象,只是转个身而已,一顺,武一帆的亲弟弟,他爹娘未满六岁的小儿子,一直像一只兔子一样活蹦乱跳的,此刻却是紧闭着小眼,纹丝不动。
放下手来,武一帆的爹强逼着自己镇静,他摸了摸小儿子的脸,拍了拍他娘的肩,看了看好些似乎生着病,仍在瑟瑟发抖的家丁和丫鬟,赶紧找了大夫来,让大夫开了些许草药。
不知他们都是得了什么怪病,一个个都是冷的厉害,不愿往瘟疫上面想,只希望他们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吃了药,就能好过来。
武一帆的爹想着,便随地扯了些干枯毛草,就着地上的枯枝败叶,燃起火,煎起药来。
“来,喝了就会好起来的,别怕啊...”
武一帆的爹爹细心的将冒着热气的煎好的草药一一递给生着病的家丁和丫鬟们。
然而,喝了药,仍然有家丁和丫鬟倒在了地上,不再站起。
其中,一个家丁似是恐惧死亡,把自己死马当活马医,把药喝了一碗又一碗,没被瘟疫杀死,却被药给杀死了。
远处,有着好多人,年轻人、老人、男人、女人,他们也都是蜷缩成一团,双臂抱着大腿,似是在抵御着寒冷,也似是在惧怕着死亡。当他们看到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离自己而去,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而人群当中,有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似是忍受不了寒冷的折磨,于是将身旁的落叶堆成了一堆,并将其与外界隔开。他用两个圆圆的小石头摩擦敲打着,火星变成了火苗,燃烧着树叶,释放着热。
他将身子贴近火旁,想借助火驱散身上的寒冷。没有感觉到寒冷的褪去,火的烫热,他竟不顾一切地跳入大火之中,忘了自己是肉体之身,忘了大火会将自己烧焦变成黑灰。
不知他在里面能否感觉到温暖,也不知他在里面是否感觉到了没有寒冷的舒坦,他似是把火视作自己的生命一般,任凭周围的亲人如何劝阻呐喊,他都似耳聋听不见一般,享受着火中高温的快感。
他在火中没有哭,也没有叫,就那样静静的让它燃烧着自己,他似感觉不到火灼的疼痛,或许是之前的寒冷早已让他的身体麻木,让他的大脑失去了疼痛的知觉。
周围的人都把眼睛紧紧地闭着,不忍再看下去,直到火灭了,直到他在火中也灭了,他们才慢慢睁开眼来,痴痴傻傻的看着那一片灰烬。
坐在地上的人们一个个慢慢倒下,路上的尸体也越变越多。
老汉,那冰雕之人的爹爹,也在他妻子的怀抱里慢慢睡了过去,没再醒来。何洛东,何洛东他弟,以及何水瑶的部分家亲,也在被褥里慢慢闭上了眼睛。武一帆家族的部分家丁以及丫鬟,在喝过他家老爷亲自煎煮的草药之后,仍没有见到效果,昏死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