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后院很大,院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院内却荷塘香连十顷,蜿蜒亭台现楼阁,大隐隐于市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此刻萱姬姑娘正在荷苑里贪婪的享受着初夏清晨的清爽与安宁;因为她觉着新鲜空气委实是比血腥气来的舒服些的。
“萱姑娘,司士杜予佑昨日将那司马虢安子给弹劾了,弹劾的罪名是****掠夺,逼良为娼,强取豪夺。”管家老徐拱手道。
“哦?结果呢?”萱姬淡淡问道,手中在若无其事的逗着她的珠鸢儿。
“虢安子秘密派人将那红妍姑娘给杀了。并将她抛尸乱坟岗中。”老徐道。
萱姬拿着小树枝的纤纤玉手一抖,抬起头来惆怅的叹了口气道:“然而萧帝并未下旨深查虢安子的罪状。此事想来也会不了了之的。”
“是的,说是证据不足,萧帝还在朝堂上严厉的斥责了杜予佑大人,说是杜予佑无事生非,还罚那杜予佑在家闭门思过一月。”
萱姬缓缓起身道:“那杜予佑虽然正直,毕竟还是官微言轻了些。”
“那杜大人好歹也是五司之一的司士,并不比那司马级别低啊!”徐管家不解道。
“是不比那虢安子低,但若是想动得了他,终究还是不够分量的,萧帝尚武,杜予佑乃是文职,而司马则是武官,你说萧帝偏向于谁?”
“哎……”老徐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去买口棺材吧!隐秘的派几个人,趁晚上没人,去那乱坟岗把那红妍姑娘给好生埋了吧!”
“是!”老徐躬身道。
萱姬沉默了会儿又道:“晚上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乱坟岗处处死尸,脏乱不堪,又阴气极重,老奴会办妥的,姑娘何必要亲自去呢?”
“不管怎么说,红妍姑娘是从我这潇湘馆走出去死的,我亲自过去,也算是好好送她一程吧!”萱姬怅惘道。
“那好吧!那我现在去准备一下。”老徐低头道。
“嗯!”
树上的乌鸦呱呱的叫了几声,像是在跟一个有气无力的鬼魂在吵架,不过显然跟虚飘着的鬼魂吵架实在是件很没激情的事。
乱坟岗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已经腐烂一半的,也有已经成为了骸骨的,有被狼叼走了头颅胳膊腿的,还有被秃鹰啄走了眼珠子的。新尸体并不多,红妍也并不难找,她爱穿红色的衣服,在这薄雾青冥中,她的红色衣裙是那么的扎眼。
萱姬蹲了下去,把她扶好,她是被勒死的。原本一双好看的杏眼眼珠子已经凸出来了,如果不好好殓葬,这双眼睛怕是早晚是那些秃鹰的盘中餐了。乌紫的舌头长长的伸着,整张脸是死前的狰狞状。萱姬轻抚着她那凸出来的眼珠子,叹了口气道:“瞑目吧!”
老徐并没有带人过来,毕竟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他在远处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开始挖坑,然而乱坟岗就是死骨莩尸堆积起来的地方,挖着挖着总是能挖到别的骸骨的残肢断臂。老徐只能挖到一个叹一次气,如此叹了一晚上的气。
红妍的胳膊还是死前挣扎时的样子,十指如利爪般,萱姬轻捏红妍的嘴巴,把她那伸出来的舌头放进了嘴里,抚平了她的利爪,摆正了她的尸体,让她平平整整的躺着。
在老徐把红妍抱起来的时候,一个东西铿锵一声掉了下来,萱姬摆手让老徐先过去,弯腰捡起了红妍身上掉落的东西,是个羊脂白玉符,羊脂白玉本就稀罕,且大多物小,一般大富大贵,名门世家,也就打做成玉佩来戴。而这枚羊脂白玉符竟有十寸长,五寸厚,莹白细腻,温润亮泽,这般名贵的东西,萧国富饶,周边小国更是常来进贡,但这般厚实的大玉,萧国怕是也没几件的。
而这枚,更是把它打造成军符的模样,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虢安子的军符了。
大萧国调动军马的玉符,一枚在萧帝手中,一枚在司马手中,还有一枚谁也不知道在谁手里,只有当国家出现不可预知的军事事故时,那枚玉符才会出现。
虢安子掌管着大萧国的军事大权,但即便如此,他也得凭借这玫玉符才能调动军马。他贪慕着红妍的美貌,野蛮的将红妍收入逍遥楼中,并将其***却不料竟为此丢掉了自己的玉符,这可真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萱姬嘴角牵扯出一抹冷笑,将那玉符收到了袖中。
老徐将红妍埋好后,萱姬对老徐道:“你去帮我拿些纸钱来吧!”
“好。”
老徐将纸钱拿过来,萱姬徐徐将纸钱点燃叹息着道:“抱歉没有保护好你,生又如何,死又如何,既然你生不如死,那死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个解脱。虢安子的罪孽你动不了,我来动;蔡元午对你以及那些女孩的糟蹋,这仇你报不了,我来帮你报。你好好安息,早日投胎找个好人家吧!死了,就烟消云散了,不要怨,这世道,怨不完,也怨不了。”
随即拿出那玫羊脂白玉符低声道:“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你将这东西送给了我,我就不会让你白白送了性命。”
烟火消尽,老徐上前一步道:“姑娘,平民百姓的状告是告不了那虢安子的。杜予佑虽然掌管司士,有着对朝中官员纠察的权利,但这普天之下,只要是萧帝不想动他,就没人动得了他啊!”
“这个我又何尝不知晓,那就让萧帝自己去动他吧!”萱姬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手道,好像那高高在上的萧帝,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那姑娘打算……?”
萱姬望向那最后一缕残烟,不再说话。
“你在红妍的墓上撒些树叶和旧土。”看了眼周围的横尸遍野,轻叹道:“或者撒些残骸在上面,虢安子的东西丢了,势必会来找红妍的尸体的。到时看到有新土翻埋的迹象,势必也会再来掘墓挖尸一番。红妍既然已经死了,就让她安宁些吧!”
“是!姑娘。”
一个白影轻飘飘的落在了萱姬身后的百年老树上,睁着他那跟黑夜般的眼珠子看着树下的两人。
萱姬耳朵一动,冷斥道:“谁!”
白影不见了,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小女孩蹑手蹑脚的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怯怯的满面泪痕道:”您是萱姬姑娘吗?”
“你是?”
“我是红妍的妹妹红袖,知道她死了,就来这里找她,想着过来将她给好生埋了,不想再此会遇到姑娘也来这里。”红秀满眼含泪道。
萱姬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道:“那你跟红妍一样,也是从逍遥楼逃出来的?”
“不是,我并没有进去过逍遥楼,她被抓走的那天让我躲在柴草堆里,便也因此躲过了被劫厄运,这些时日我一直流浪在外,就是想打听姐姐的下落。不想..。“说道这里,一行热泪有汩汩的流了出来。
“也罢!你先跟我回潇湘馆吧!虢安子与蔡元午的报应,迟早会落下的。”萱姬帮她试了试眼泪。
红袖噗通一声,跪下道:“姑娘,我与姐姐从小相依为命,父母走的早,姑娘先后收留了姐姐和我,就是我们俩姐妹的再生父母,红袖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姑娘的再生之恩。”说着便将头嗑了下去。
萱姬赶紧扶起她,帮她擦干了眼泪道:“快别说这些了,你只须记住,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红袖感激的点了点头,抹了一把眼泪。
远处老徐道:“姑娘,已经埋好了。”
萱姬对红袖道:“去给你姐姐瞌三个头,然后就跟我走吧!我在前面的大树下等你。”
红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