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清风激荡，吹得人心思也一阵舒畅，眉间的愁绪被渐渐消解，几个人的脸上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些温舒清和的意态。
旷修陪着颜孤和沐昭雪两人一同踏上了少年时他们不知走过多少遍的登山石阶，一路默默，并无太多言语，只是偶尔想起来说上那么几句。
“我们去后山做什么？”沐昭雪问。
“过不了多久就是雪烨大哥三十岁的寿辰了，我打算去后山挖块玉石做点东西给他，他那样的人什么都不缺，可又不好送的太寒酸了，后山的玉石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再找个出色的工匠······”颜孤微微沉吟。
沐昭雪蹙了蹙眉头，嗔道：“要是雪烨大哥知道你这么敷衍他，一定会从你手里把雪霁要回去的！”
颜孤撇撇嘴，表示不想与她争辩什么。
感受着吹进心里的风，也许山间春天的风不够温暖，甚至还有些凛冽刺骨，但行走在山间石道上的惬意还是能勾起不少曾经的回忆。
师兄在阁楼里看书，颜孤在山崖间练剑，昭雪在林中采花，小修在从中追逐蚂蚱，那是他们曾经共有的美好记忆，即使时间一去不复返，可这些记忆仍还是会永远的印刻在他们的脑海中，不会随时间而褪色老去。
颜孤和沐昭雪两人似乎一时间想到一块去了，互相偏头朝对方不约而同的笑了笑，眉飞色舞间似乎又带了些年华易逝的感伤，二人双手交织，含情脉脉。
走在他们的身后的旷修看到两个人的举动，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他忽然停了下来，语调清澈的唤了一声：“师哥。”
颜孤和沐昭雪同时回过头去，他笑着问：“怎么？难道你羡慕了？羡慕的话可要告诉师兄，师兄可以介绍好多漂亮的小姑娘给你哦！”
“你这家伙可不许教坏小修！”沐昭雪在旁怒嗔地瞪了他一声。
颜孤嘿然一笑，静静看着旷修。
少年握剑，伫立在山间石道上，风吹而起，白衣衣袂飘然而舞，他的唇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问道：“师尊是要把掌门的位子传给师哥你吗？”
觉察到少年眼中飞过的抹过的那一丝阴郁，颜孤静了片刻之后，缓缓点头说：“是。”
“那剑圣的头衔是不是也非师哥莫属了？”少年的笑容愈加灿烂。
颜孤沉了一口气，他之所以在心中暗叹的原因并不是来自小修的质问，而是更多的来自这些名头后面所带来的责任，他说，“是。”
“果然。”少年自嘲的笑了一声，他脸上的明媚笑容渐渐消失。
“我并不认为师哥你能当好这个掌门，但若你真的当了掌门，我定不会再喊你师哥。”少年冷冷的说道。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颜孤和沐昭雪两个人都望着他，眼睛里似乎有着某种叹息，看着眼前少年早已因成长而棱角分明的脸，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孩子也总有会长大的一天，那些男孩子也总会成长为男人，而没有野心的男人在这世上是不存在的。
但，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少年，是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小修啊！
颜孤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看着他，颜孤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小修是师傅最宠爱的一个弟子，也是师傅唯一一个把他当做自己孩子的弟子，所以小修自小就很被师傅宠溺，无论是什么东西，师傅总会第一个想到他，对他可谓是无比的关怀和溺爱。可也正是因为这份爱，所以师傅才绝不会把剑圣的名号或者掌门的位置传给他，因为师傅知道，这些东西是那样的沉重，是不该他这个最喜爱的弟子来承受的。
这种选择背后的意义，颜孤他很清楚，但小修却不明白，或者是他不是真的明白，抑或是他自己不愿意去明白。
颜孤半晌无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宛如叹息：“小修，你还是太小了···”
听着他的话，旷修脸上的肃穆神情渐渐消失了，一抹惬意的笑容缓缓浮上来，他笑的是那样天真无邪，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之后脸上的得意，“要是师哥当上了掌门，我就得像门里长老称呼师尊那样，再也叫不了师哥，只能叫掌门喽！”
沐昭雪忽的松了一口气，但颜孤却真实的从少年的笑容里读到了一丝不甘和埋怨，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旋即转身便要拉着沐昭雪往山上继续走去。
这时，由李哲带领的负责的巡山的弟子们也正巧从山道上走下，远远的便看到了三人，众弟子在李哲的领头下走至三人身前，向着沐昭雪和旷修拱手行礼：“师姐，师兄！”虽然李哲的年纪比旷修大一些，但旷修入门甚早于他，唤一声师兄倒也理所应当。
身后弟子也纷纷躬身垂首，问候道：“师姐好，师兄好。”
李哲满目羡色的抬眸看向颜孤，那是一个少年人心底对偶像最纯净的崇拜，只见颜孤一脸漠然，目光似乎凝视在很远的地方，并没有看他，李哲以为他还是生自己的气，于是赶忙行礼急切的问候道：“李哲见过颜孤师兄，先前失礼之处还望师兄海涵！”
身后的众弟子忽然听到李哲师兄口中说出“颜孤”这个名字，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交头侧耳，难掩惊羡的神色，纷纷用充满憧憬的眼神望向颜孤，片刻之后，众人恭谨地向颜孤行礼请安，“颜孤师兄！”
这些小弟子们大都未真正见过世面，可对江湖中的一些传说却是痴迷至极，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下山闯出一番名堂，而被他们当做榜样或目标追赶的人自然就是他们的颜孤师兄。他们或神态拘谨，或兴奋难抑，有的人声音微颤，有的人声音甚至兴奋的都有些变调，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很激动。
颜孤微一愣神，方才从揣测旷修的心思中挣扎出来，看着眼前一众小师弟，微微笑了一下，全无介色，拍了拍李哲绷得发紧的肩头说：“呦，你这回可算认得我了，不过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是，颜孤师兄。”李哲缓缓起身，看着颜孤脸上温和的笑容，心里松了一口气。
旷修忽然阴测测的笑起来，对着他说：“李哲，以后见到颜孤师兄可是要改口唤掌门了哦！”
闻言，李哲身子不自觉的震了一下，然后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喜悦的恭贺道：“恭喜颜孤师兄！”
颜孤摆摆手，“不用这般拘谨······”
就在他一边挥手示意时，一众弟子里有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弟子忽然跑了出来，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限渴慕的仰望着他，朗声说道，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颜孤师兄，我可、可以抱抱你吗？”
对于漂亮的女孩子，颜孤一向是来者不拒的，呃当然是在昭雪不在身边的前提下，颜孤眼角余光撇了撇一旁目光冰冷的昭雪，呵呵尴尬的笑了几声，俯视着站在自己身前这地小师妹，圆鼓鼓却不失可爱的小脸上还带了几分羞赧和期待，他忽然有些不忍心拒绝，于是索性牙一咬，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师妹的头，笑意盈盈的指着身后的沐昭雪揶揄道：“不行哦，如果你抱了我，师姐可是会生气的，她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就像是火山爆发一样。”
他惟妙惟肖的摊开手表演者：“‘咚’！······一声就炸了！”
沐昭雪站在他身旁冷冷一笑，目光比世上最锋利的刀还要锐利，仿佛只要看一眼，就会把人切成肉丝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冰冷的气息从脖颈缓缓流遍传到颜孤的周身，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小师妹忽的掩嘴嗤嗤的笑起来，“颜孤师兄好可爱啊。”
颜孤又宠溺似的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可爱发髻，然后便将她哄回去了队伍中，沐昭雪凑上来，幽幽说道：“哄女孩子果然很有一套呢！”
颜孤不卑不亢的笑回去，慢慢后退远离了几步，然后蓦地发力，足尖一点，身形如电瞬间掠身便消失在了茫茫山道上。
沐昭雪愤恨的跺了跺脚，旋即也飞身掠去。
旷修望着两人朝后山山巅掠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他挥了挥手，冷声吩咐道：“你们继续巡山去吧。”
李哲拱手领命，立刻便带着一群小弟子往沿着山道往山下走去。
待众人渐渐远去，旷修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他低声喃喃：“已经是天命境巅峰，隐隐就要踏入无为，我和竟然师哥相差这么远吗？”
他心底的不甘和怨愤让他的心情暴躁起来，他手中长剑霍然出鞘，抬手猛然一挥，剑气纵横而起，山风激荡呜咽，脚下的山间石道被剑气冲击忽然显现出了一道道土地仿若干涸的裂纹，蜿蜒竟然长达百丈，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山道上刻出了一道狂舞的毒蛇，直与天穹争锋。
旷修紧握着手中的剑，缓缓的吐息，幽幽自语道：“师哥，剑圣一脉传承的九剑不是只有你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