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少,你看看这个。”那信掏出一个密封的资料袋,从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纪风涯,“照片上的女子,便是四姨太。”
那是一张6寸的生活照。
照片上的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身材窈窕,亚麻色的长卷发海藻般散在腰际,轻盈柔媚。简洁的白底连衣裙将她婀娜的身段勾勒得更加楚楚动人,裙摆上气势恢弘的泼墨山水,为她的美增添了几分粗犷大气。
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就像日喀则如水的天空,空灵落寞,又似月色下怒放的罂粟,甜美妖异。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而诡秘,眸子漆黑幽深,就像草原上浩瀚的苍穹。
圣经上说:最黑的瞳人,便是一泓最毒的药。这慑人心魂的毒药,让人情不自禁地深陷,沉溺,迷失在茫茫宇宙深处。
交错的时空中,纪风涯和她默默对视着。
她的目光,温柔淡定,幽远飘渺,仿佛穿越了千万年时空,从时光斑驳的裂缝中逸出,一丝,一丝,动人心怀,就像一双温柔的手,轻抚着尘世中受伤的心灵。
那目光,坚定隐忍,宛若古老的亚马逊丛林深处不见阳光的向日葵;温柔慈悲,宛若天上的神明俯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淡定温和,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风卷云舒;沧桑孤寂,宛若如血的残阳跌落于雅典卫城繁华落尽的断壁残垣。
不知为何,看见照片上的女子,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种幽远飘渺的目光,是那般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恍惚之间,竟有一种错觉,这哪里是人世间的女子,这分明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女神!
静止的时光中,混沌的天地之间,她不紧不慢地炼着一块又一块的五彩石,隐忍而执著地补着那片永远也无法完满的天空。累了,便随手捧起一掊黄土,自娱自乐地捏着泥人儿,将它们洒向大地,温柔而悲悯地看着它们走失在红尘深处。
纪风涯不禁皱眉,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威震八方的元帅专宠的姨太太,那种雍容华贵,颐指气使的艳丽女子,她更像是斑驳的古画中尘封千年的幽灵,幽深的古墓间幽幽歌唱的鬼魅,荒废的古宅中对月抚琴的狐姬。一阵敲门声将他从那暗香浮动的幻境中带回了现实世界。
一个年轻的服务生托着一只硕大的银盘走进房间。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眉清目秀,眼神柔软温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他将银盘放在桌上,微笑着介绍道:“先生,这是今晚的宵夜:掌上明珠鲍鱼,鹅肝酱煎鲜贝,冰糖燕窝羹,百里香水晶鲟鱼土司,巴黎卷心菜,栀子鸢尾酒。请诸位慢用。”
说完,他礼貌地鞠了一个躬,正要转身离去,视线忽然落在纪风涯的手臂上,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径直走了过去,轻轻地捧起纪风涯的左臂,将衣袖向上捋了捋,仔细检查了他的手肘,一脸关切地道:“先生,您受伤了。”
纪风涯愣了愣,定睛一看,手臂上赫然印着一道新鲜的伤痕。血迹已经干涸,只剩下一片黯淡的红色,形成一个古怪的图案。
什么时候受的伤,自己竟丝毫没有觉察到!对了,一定是刚才在酒吧打斗时不小心划伤的。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满不在乎地笑笑,伸手从茶几上的纸筒中扯了几张纸巾,三下五除二地裹了几圈。
“那怎么行?我去拿医务箱——”小伙子转过身去,轻叹道,“唉,和她一样,受伤后用纸随便裹两下便草草了事,这怎么行……”
和她一样?纪风涯立即觉出了言语的蹊跷,急忙打断他的话:“慢着!你说的‘她’是谁?那个和我一样受了伤用纸随便裹裹的人……”
小伙子看了看身边的那信,道:“喏,就是这位先生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