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的脸色变了变,他开始蹲下身收拢起棋子来,而看到自己的师父这番动作,赵稷也连忙站起来帮师父一起收拾,唯独赵午还端坐在一旁,脸色苍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诚将收拢好的棋子放置在棋盒内,然后站到一边,让赵稷将棋盘和棋盒重新放在两人的中间,接着看着赵午说道:“那个东西牵扯甚大,用的好,或许邯郸氏还能再进一步,如果不好……”
“整个晋地将不会再有赵氏一分一毫滴的立足之地。”赵午喃喃地说道。
“还请三思!”
赵诚对着赵午行了一礼,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赵稷,而一直立在一旁思考着“那个东西”的赵稷发觉对方在看自己后,立刻向着赵诚行礼问道:“师父有何吩咐。”
“今夜在这里听见的切记不可外传!”
赵诚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声调也较往常低沉了许多,从未见过师父这么一面看的赵稷一下子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而赵诚也跟着进了两步,抵在了赵稷的身前。
“是……是的!师……师父……”
赵稷咽了一口口水,两只眼睛不自主地向两边瞄去,他结结巴巴问道:“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想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等你坐上我这个位置再说吧!”
赵午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举起手向外挥了挥,说道:“夜深了,退下吧。”
“属下告退!”
赵诚用严厉的眼神警告了一下赵稷,然后转过头对着赵午回应道,接着又扭过头瞪了赵稷一眼,便向后退了回去。
“父亲……”
赵稷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赵午一句“我累了,你也下去吧”给打断,无奈之下,也只得转身退了回去,留下赵午一个人呆在烛光中。
“师父。”赵稷走出了门,却发现赵诚正在屋外等候自己,他连忙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走……”
赵诚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便向前走了过去,而赵稷则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赵稷想找机会询问,但都被赵诚用手势打断,只得放下了这个打算,直到两人快走到大门口时,赵诚才低声地说道:“少主,我知道你对此事多有疑问,但请切记,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打探这种事情!”
“是……师父……”
赵稷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句,看到自己的弟子这个样子,而且深知对方品性的赵诚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地说道:“也罢,我且告诉你一些……”
说完,赵诚便低下头在赵稷耳边轻声地说道:“赵宣子弑君案……”
“什……”
赵稷向后退了两步,惊讶地差点叫了出来,可是当他看到赵诚那圆蹬着得双目,立刻将声音他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这段公案在晋国乃至整个大周都是有名的个案,也是邯郸氏背负着百余年的骂名——赵穿弑君——不能进入六卿行列,而只能终身藏匿于邯郸城的缘由!
当年,晋灵公对当时的正卿赵宣子——赵盾——把持朝政不满,经常发布一些与赵盾意见相左的命令,发展到后来,甚至派出刺客去刺杀赵盾!但是因为赵盾勤政,在夜间扔在办公,刺客被其感动,便自杀了。
此后,灵公又设酒席宴请赵盾,意图在宴席中刺杀赵盾,但赵盾在提弥明和灵辄的拼死护卫下逃了出来,随后赵盾便准备流亡他国,结果还没出境,便传来了那个令整个晋国都震动的消息——赵穿弑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赵诚看着赵稷那慌张的样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令他的双眼和自己的对视。
“呼呼呼……”
赵稷连喘了几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道:“难道当年并不是先君!”
“下手的的确是公婿大人……”
赵诚的声音越发得小了下去,他小心地扫视了下四周,然后附耳说道:“公婿大人……奉令!”
“奉令!”
听到这个词语的赵稷立刻软了下去,如果不是赵诚还拽着他,只怕他直接就坐到地下去了!
奉令?奉谁的令!联想到刚才赵诚所说的那些,赵稷立刻明悟了过来!
那件事从头到尾,自家的先君赵穿都没有获得任何的好处,反而是赵盾不但在归来后掌控了整个晋国的大权,更是在此后因为善待仗义纸笔的董狐,博得了“贤人”的名声,而现在看来,这恐怕只是赵盾和董狐做的一场戏罢了!
“那个东西!”
赵稷又想到了他的父亲和师父交谈时所提到的东西,只怕就是当年赵盾给赵穿下的手令吧!
而想通了这一点的赵稷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头皮上灌了下去!如果真的如同他预测的那样,那么那个东西的出现一定会给整个赵族带来滔天的大难!
滔天大难。
滔天大难……
滔天大难!
赵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赵氏一族之后差点惨遭灭族的另一件大事——晋景公时,屠岸贾屠赵氏案!
虽然后来晋悼公为赵氏平反,赵氏一族又重新复兴了起来,但是要说当时没有晋景公的首肯,屠岸贾绝对没有勇气和能力去对付赵氏一族,甚至于,就连晋景公没有确凿的证据,都不敢对赵氏一族下手。
“丢过么……”
赵稷轻声地说道,而听到赵稷所说的话,赵诚则放开了他拽住赵稷的手。
“丢过吧……”
赵稷又说道,而这一次,他面对着的则是赵诚的笑脸。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赵诚拍了拍赵稷的肩膀,点头肯定地说道,“所以,你明白了么?”
“这件事,一定一定不能说给别人知道!”
赵诚的脸色变得严厉了起来,他排在赵稷肩膀上的手也从拍变成了抓,他的双眼通红,声音也露出了刻意压制之下的高亢!
“前次的祸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再次上演!”
“是!”
赵稷弯下了身子,向着赵诚心悦臣服地躬了下去。
“谨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