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士鞅这幅表情，士丰的嘴巴蠕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是又将到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从厅外传来了仆从的声音：“启禀少爷，马难求见。”
“知道了，你让他先侯着吧。”说完，士丰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士鞅身上，“爷爷，我……”
还没说完，士鞅伸出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同时，拍了拍士丰的肩膀，说道：“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可以自己拿主意了，不过，你要记住一点！”
“身为士家的人，你要为自己的决定做出担当，出了事可以去补救，但是绝对不可以质疑自己做的决定！”
说这句话的时候，士鞅的双眼直直地地盯着士丰，在他的注视下，士丰考虑了一番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我不管你是敷衍我也好，还是真的认同也罢，我该教你的都已经教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领悟了。”
说到这里，士鞅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向着士丰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忙你的吧。”
“是，孙儿告退。”
看着士丰出门的背影，士鞅感觉自己有些疲累，他慢步走到案几前，缓缓地坐了下去，同时，他的嘴里喃喃地说道：“有德行的无主见，有主见的无德行，士家，难道就要这么败亡了么……”
此时，在偏堂等候士丰接见的马难，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姬蓉赠予他的水晶，由于刚刚在外面，他也只是随意看了一下，现在闲来无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别说，这还真没什么亮点啊！”
马难感叹地说了一句，这时，从外面推门而入的士丰笑着说道：“马难，你在看什么呢？”
“大人！”
见士丰这么说，马难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伸出手将水晶举向士丰，说道：“我在看这枚废玉。”
“哦，拿来我看？”
从马难的手中接过水晶，士丰用手搓了搓，入手处一片滑腻，显然是经常有人把玩，他又将水晶举起，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看向马难说道：“这块玉石虽然有人经常把玩，但是通块暗泽无光，一无奇形异状，二无禽兽花纹，只是一块废玉罢了，值不得几个钱，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虽然士丰在那里说得不亦乐乎，但是马难的心思却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就在士丰举起水晶，贴在眼前观察时，马难忽然觉得这个造型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马难！”
见马难有些心不在焉，士丰没好气地叫了一声，这才将马难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同时，他举着那块水晶，再次问道：“你这块玉石是从哪里发现的。”
“是女公子送给我的。”
被打断思绪的马难尽管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道：“说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嗯？”
听到马难的回答，士丰不禁有些迷惑了起来，尽管马难阴差阳错下救了姬蓉一命，但是对于马难来说，这却是他份内职责，并不值得如此嘉奖。
此外，马难毕竟是士丰直属的战士，就算是晋公要褒奖他，赠他一些物事，也应该在士丰在场的情况下。
因为通常情况下，如果君主绕过领主而赠予其所属之士物品的话，通常就表示君主对此家的轻视，历史上不乏因此独立或叛变的事例。
不过士家是晋国重臣，晋室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如此对待士家，那么这样看起来，不过是女公子的一时性起罢了。
更何况，马难现在连自己的封地都没有，这样的人也不会让晋室想去拉拢的。
或许，就像马难说的那样，只是对方表示对马难救命之恩的谢礼吧。
“那你就保管好吧，”想通了这件事对士家没有什么损害，士丰也就随他去了，他将水晶还给了马难，说道，“虽然说是寻常之物，但是最好还是不要遗失了，毕竟是女公子赏赐的。”
“是。”
从士丰的手里将水晶收回来后，马难仔细地将水晶贴身收纳了起来，虽然他现在还是比较单纯——亦或者说是愚蠢，但是“伴君如伴虎”，“上位者无常”这些话他还是听说过的。
看着马难这番举动，士丰的心思却飞回到了士鞅的话语中，虽然刚才士鞅没有直说，但是士丰清楚，对方指的就是马难。
毕竟对方的出身就是野人，尽管认识一些文字，在一些方面也有独特的见解，还在先锋营中服役过，但是总体来说，也只能说是中人之姿，对于士家来说，这样的人可谓是车载斗量，那这样的人，真有能力治理好一县么？
想到这里，士丰暗暗有了些主意，他和颜悦色地对马难说道：“马难，那么沮县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是！”
听到士丰这么说，马难不免有些激动了起来，毕竟自己累死累活的不就是图的这个么？
虽然自己明白，这次获封多少有些运气，而且其中也有士丰的主观意愿在里面，以后免不了会被冠以“佞幸”的称呼，但对于现在的马难来说，这一切都还远得很。
此时，他只想飞快地跑回家中，同马服清分享这个好消息！
“不过……”
“嗯？”
但是当马难从士丰的口中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马难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因为任何好消息一旦接上“但是、可是、不过”之类的词语的话，就会变成坏消息。
果然跟马难猜测的一样，士丰话风一转，朗声说道：“不过你资历尚浅，贸然登上高位很容易遭人妒恨，所以，不如你先R县代一职，等以后有了功绩，就正式任命你为沮县大夫。”
“不过，我也不会太亏了你，我再另赏你一百金，放心，沮县以后一定会是你的！”
“……是！”
看着一脸坚定的士丰，马难不由得苦笑着应承了下来，虽然同之前所想的封赏有很大的距离，但是他又能怎么样了。
寄人篱下的生活就是如此，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主君，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反抗的理由。
只是……我要怎么回去跟她解释呢？
这时，士丰伸出手拍了拍马难的肩膀，对一脸迷茫的马难低声说道：“放心吧，遇到征战的话，我会分二十名兵员给你的，到时候，可就要看你的能力啊！”
看着一脸微笑的士丰，马难心中的不满稍稍减少了一些，他向着对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只是在他心中，之前对士丰的感激已经所剩无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