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瞑城与暗雪城的气候是截然相反的,一个是烈烈寒冬,而另一个却是炎炎赤日。初入风瞑,从千里之外而来的暗雪难民很多都因水土不服而感到身体不适。身为暗雪禁卫军统领的靳骅自然有专人服侍,在多日的悉心照料之下身上的伤口几乎都已痊愈。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与风瞑城主鹰冕一番彻夜长谈之后,毓曦却病倒了。
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上,靳骅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端倪。首先,关于风瞑圣殿的城主更替在外界传闻中充满着传奇,主流的说法是先城主毓阗膝下无子,而他忠诚的副将鹰冕跟随自己征战多年,深得人心,所以毓阗临终时决定将权柄让给鹰冕,并留下遗言说只有鹰冕才能延续风瞑的荣耀。
可是,在其他的一些传言中,风瞑并不禁止女性继承城主之位,这些故事中,鹰冕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阴谋家。而且,在那天晚上的会面之后,毓曦整个人都似乎苍老了许多。虽然这样的事情多少让人生疑,但靳骅作为一个属下,也不好过多的询问内情。
而另一个人,便是风瞑的储君鹰见,这个正值风华的年轻人与他的老练沉稳的父亲性格上可谓是天壤之别。对于他率军解救自己的少主,靳骅是十分感激的,但是修养的这几天,他似乎有些对毓曦过于热情了,亲自安排住所,女婢,又隔三差五的前来嘘寒问暖,甚至连毓曦的一日三餐都要过问。
这些事情靳骅都看在眼里,再加上城内的流言,说什么鹰见和毓曦原本就是指腹为婚的亲事,只不过暗雪城主煜邵横刀夺爱,坏了这一门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可说到底,靳骅是暗雪城主的属下,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承担的责任就更大,更不能允许有任何有辱国体的事情发生。
而就在靳骅满腹狐疑的同时,从风瞑圣殿赶来的使者带来了鹰冕的口谕。邀请暗雪禁卫军统领出席风瞑圣殿的机密军事会议。
参加会议的人并不多,主要就是城主,储君,和军队的几个主要将领。当靳骅一身便装最后一个走入大殿时,几个陌生的将领便小声议论起来。
靳骅并不理会他们,只身走到城主下方的台阶之前,一手抚胸,鞠躬行礼。
身后的议论声更大了。
“这就是暗雪堂堂的禁卫军统领吗?这么不讲规矩。”
靳骅听到这些议论,脸色有些阴沉下来。
“安静!”玉阶上正襟危坐的风瞑城主发话了,议论的声音被按了下去。
靳骅抬头打量着发话之人,传闻中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但此时看上去要苍老许多,高瘦的身子被厚实的白袍簇拥,两鬓霜白,额上也布满了千沟万壑,略带枯黄的面容在大殿火光的映衬下显的很憔悴。
“两国之间平等往来,不宜施大礼。”靳骅微微侧过目光向身后说道。
“不错,将军有礼有节,我很赞赏。”鹰冕点点头道,说着他话锋一转道,“今日请将军来此,是为了商议对抗熔炎大军的计划。”
“是的,先不要计较那些小节了,熔炎领主噬渊野心勃勃,这次不费吹灰之力就摧毁了暗雪城......不......不好意思......”鹰见见自己有些口无遮拦,目光有些尴尬,“那个,他肯定不会就此放下屠刀,所以我们互相支持方为上策。”
靳骅脸色有些不可好看,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友军其实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自己,但想到大局,他只能决定先咽下这口气。
“没事,熔岩大军确实强大,但也不能够说是轻而易举就击败了我暗雪圣殿,”靳骅抬高音量道,“我敢保证,倒在暗雪城下的熔炎人绝不会比暗雪勇士少。”
“那又怎样?我们风瞑为了去救你们在战场上损失了几万兄弟,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身后一个风瞑将领痛心疾首道。
“住嘴!”鹰见抢先一步让那人闭嘴。
“关于暗雪将士的勇敢我早有耳闻,对于贵方城主的牺牲我也感到惋惜。希望贵方能节哀。”鹰冕面不改色的安慰道。
“感谢城主的关怀,我代表暗雪圣殿对风瞑的援助表示由衷的感谢,”靳骅环顾了一下四周,话锋一转道,“但是,诸位可以想一想,如果没有风瞑派出的这数万人,那么熔炎大军就可能已经大摇大摆的兵临城下了。”
“你是说我们派出的这些人为风瞑争取到了时间?”鹰见焦急的问道。
靳骅点了点头,又看向城主,道:“由于暗雪城和风瞑大军的坚决抵抗,熔炎人损失惨重,短时间内不会恢复元气,而且他们还需要时间来巩固新侵占的土地,而从风瞑这边来看,风瞑大军的主动出击也让熔炎人在不清楚风瞑真正实力的情况下不敢贸然入侵。这就为我们的准备赢得了时间。”
“那阁下以为我们要如何准备呢?”鹰冕赞同的点点头,又问道。
“自虚洲圣殿一分为伍之后,各大势力原本都遵从上古之神安若的骑士法则,各大圣殿以及诸边缘部落之间互不侵犯,保境安民,但自从熔炎暴君噬渊上位之后,四处吞并诸族部落,搜寻法器,并强征部落遗民为军,现在军力大增,于是野心膨胀,向同属五大圣殿的暗雪伸出魔爪,而他的最终目的并不仅于此,而是要征服整个大陆。”靳骅在众人面前娓娓道来,“如果我们其他圣殿和部落要想在大陆求存的话,就必须相互联合起来,以共同的力量来对抗大敌。”
“可是狂雷和血狱两大圣殿分别位于极西的勒彦山和极东的尘雾海,距离实在遥远,我们之间并无太多联系。”鹰冕沉吟道。
“那就联合风瞑和暗雪周边的小部落,同时派使者向两圣殿传达这里发生的事情,以求联合。”靳骅回答道。
“为什么要联合那些野蛮部落?”这时一旁的鹰见却抢先发话了,“我们和那些野蛮人打了几千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么仅凭风瞑的力量能阻挡熔炎大军吗?”靳骅冷静反问。
鹰见愣了一下,道:“噬渊可以吞并那些部落以增强实力,我们为何不可?”
“你说什么?”靳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咳咳-”座上的城主鹰冕有意无意的咳嗽了几声。
“联合诸部落的策略可行,上古之神安若的信条曾教育我们要宽恕方能永生。”
“可是,父亲......”鹰见似乎有些恼怒了,他不顾一切的打断鹰冕大叫道。
鹰冕对儿子的言行毫不理睬,他庄重的看着靳骅道:“阁下还有什么建议吗?”
靳骅看了一眼恼羞成怒的鹰见,淡然道:“暗雪夫人虽是曾经的风瞑公主,但时过境迁,想在先城主已逝,我希望贵方能充分尊重她的身份,不要总是打扰她的休养。”
“你......”鹰见自然知道他在针对自己,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自己不占理,也不好当场发作,只是涨红了脸,拳头紧握而发出阵阵吱呀声。
“我知道了。”鹰冕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
会议在某种微妙的气氛中不欢而散,虽然大家对于熔炎大军的应对策略达成了基本的共识,但地下的暗流涌动也是不可避免的。
抱恙中的毓曦对着些事情自然是毫不知晓,她有时成天成天的做着噩梦,梦见自己的丈夫和父亲。没人知道那天晚上鹰冕对她说了什么,只是在婢女眼中,她大病之后显的更加的虚弱了,她脸上总是挂着的泪珠也渐渐的少了,一种让人心凉的麻木始终贯彻着上下,而只有在照顾自己的亲生骨肉时,她才会偶尔从这种日常中抽出身来,焕发出那么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