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谷,伏越大帐。
“如此说来,只有破釜沉舟,奋力一搏了?”
“是,殿下。风婷用兵,意在消耗,从未谋划与我等僵持于此地,恐战初便早已盘算如此了。如今她得了强援,必将殊死一战。”
伏越不语,女娃儿却多言道:
“这岂不是要太子立危?”
诸将听罢,皆感失德。遂跪地请罪,齐声道:
“属下无能,请太子责罚。”
兵谋:自古以来,谋得便是一个“齐”字。故军法非同儿戏,将出一诺,若不能善,自当要罚之。
如若当堂赎罪,是乃养患无穷。故尔士请罪,将定罚之。然事关轻重,将随于心,恶惩还是仁罚,二者只存一念。
正所谓雄兵灭性,刺客灭德,便是此理。
伏越乃圣徒,自然警醒此道。故令道:
“卓议后领三道军棍,引以为戒。”
仁罚当前,诸将岂有不谢之理。遂齐言道:
“诺!我等当引以为戒。”
此刻,伏越兼手下诸将,面对强敌已是束手无策。帐外却有人来报。
“报。”
“殿下,神农氏来使问罪,言杀他太子者,其罪当诛。然神农氏感念两氏旧德,意欲讨要罪魁,令其负荆请罪,草戒三鞭,即愿化干戈为玉帛,既往不咎了。”
殿内诸人心存愤慨,唯伏越与女娃儿相视一笑,心中了然。
那姜朝被女娃儿一刀两断,孩儿谷神农氏的易将之军却不曾妄动,定是打的隔岸观火的盘算。
如今说他等乃是阵前问罪,倒不如说是有意冰释前嫌。且如今天下乱势,伏羲氏与神农氏兵出一地,相互扶持。说不得便可将其引以为强援。
“且去款待来使,言我军议在即,不便去见,容我稍后片刻。”
“诺!”
军报得便后,伏越与女娃儿对视一眼。
女娃儿含笑间便要束去发束,却叫伏越止住。伏越道:
“且叫为夫来吧,你如今贵为太子妃,如若受人欺凌,岂不令我朝被人取笑。”
女娃儿听罢笑颜更甚,却温文点头。
“殿下不可!”
“殿下呐。”
“太子...”
伏越所言半真半假,纵观朝野,赠妃止戈之事亦曾有过。将军们重男轻女,重人轻妖,此乃常事。
但伏越却偏偏不肯,故一声怪调。
“嗯?”
伏越俯首,凝眉肃穆,诸将不敢造次,低头不言。
“尔等要跪在此成佛不成?还不快去授领军棍?”
“...诺...”
诸将退散,唯留二人燕语片刻。
随后,帐内传来一声飒爽。
“爱妃,且替为夫受缚如何?”
“恩...理当如此。”
“哈哈哈...”
......
庆忌令了军令,往复龙首山处。却刚一进山,便见一头巨猿盘坐山崖,闭目入定。
仔细一看下,这可不是夸父吗?
庆忌顿感唐突,却不多作犹豫,向那处飞去。
待还未临身,便见夸父睁开晴目,其一双巨眼会目于处,卓令人心入狱海!
庆忌打个僵颤,这才定下心绪,复鼓起精神,直目此妖,间探问道:
“你...夸父?”
一大一小斗目相争,只片刻间,庆忌又败下阵来。
间此际,他才得闻二字。
“老二。”
这二字如洪钟暮响,沉色安涛。竟令庆忌心如磐石,久挣方动。
尔后,只言片语间,庆忌便已为夸父道个明白。
夸父故作不言,却心有所向。终是忍不得那一身痒肉,大吼一声:
“孩儿们,且皆随我来!”
其声震山野,威慑八方,令群鸟有翅难飞,群山碎石断棱。
万妖咆哮,煞气冲天。龙首山,如龙鳞序进,齐至山崖而行。
是夜。
紫微之垣,彗星扫宇,敢与帝争辉......
......
天商殿,三层地牢处。
不知这几日来,痴儿留下多少眼泪。她故时一心向道,何曾有过如此软弱。
但如今,她身在地狱,却只能心恋凡尘。
“吱唔...”
铁门再响,痴儿心中又是一紧。
伏越等人为何还不领兵前来?
这般日子,到底要熬到几时?
然而,想这些亦是无用。
照往例般,仍是二人脚步声传来。
痴儿咬咬牙,硬是俯下头去。
“信爷,就是这里。你是要亲自惩处吗?”
痴儿一听“信爷”二字,抬起头来。她慧目虽有肿胀,却难掩秀色,那唯独一只能睁开的妙目充满哀色,与信爷相视打探。
新来之人名叫信爷,便是痴儿欲要索命之人。
此男子身形见拙,又肥头大耳,却生得一双善目。且那胸怀之中,满是草芥。
为人总是爱笑,然而......
为今之时却又另算。
狱头见痴儿精神了得,眉头一皱。心道这一个时辰十鞭子还是打的轻了。他刚欲解下钢鞭......
“求你...”
痴儿弱弱一探,实不愿再入苦海。
信爷冷哼一声,遂对狱头言道: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她。且将钢鞭交于我便是。”
“呵呵......”
那狱头笑的亢长,却不见动身。
信爷瞪视他了一眼,狱头不以为然。
“哼!”
信爷再哼一声,遂又掏出两张银票,甩手在前。
“呵呵。”
狱头笑然间接过银票,将钢鞭宽怀后递于信爷,待信爷接罢,方才言道:
“信爷您随意处置,我便在门外候着。”
“知道了。”
待狱头走后,信爷捋顺了钢鞭,随手便打在痴儿身上。
“啪!”
“啊...”
见痴儿吃痛叫唤,信爷似有不喜般皱了皱眉头。
“这一鞭,便是报你欲杀我之仇!”
“信爷...”
“哼!”
信爷扔下钢鞭,背过身去。这才说道:
“我从小到大,生在巨贾之家,今生立志要做一立信之人。而然你等这些神仙鹰爪,见我不是威胁便是杀。我招谁惹谁了?”
痴儿听罢,心有急色。她悬于狱间的腰身颤动两下,这才说道:
“信爷。我早曾对你言过,此乃天机作祟,非人力能抗的。”
“那又如何?”
信爷似是微恼,话间染了怒色。他转过身型,瞪视着痴儿。
“如此我便该死?这天,这地,还有他们,还有你,且问过我吗?”
痴儿浅浅一笑,皓首挺立间又摇了摇头,这才说道:
“死劫当前,谁又能独善其身?信爷,你想多了。”
“哼!”
信爷又转过身形,他对痴儿所言,心有不满。
“若能活,谁又想死?你吗?”
痴儿听罢,自嘲般的笑了笑,尤似点头般附言道:
“不错。你信爷此生行的是顺风顺水,又是男儿之身,想要无所顾忌虽有些难,但若想要有所顾忌,倒是简单了。而我......呵呵呵......”
信爷听到这里,回头凝视,目中裹有探问之意。
痴儿与其对视一眼,这才低下皓首,继言道:
“而我?立信而行,曾也是得道者有多,故气候将成之时...呵呵......
不想却引来贪欲。我一生心血化为泡影,当泪尽前尘,艰辛再起时,得信之人,尚无。
所以信爷,你倒不妨想想,尤是我这般遭遇的女儿家,倘若再有一日,能信一人,岂不成痴?”
“......”
信爷一番无言,又哀叹一声,方才言道:
“到头来,还不是信。只不过徒增一个妄信之徒罢了。”
痴儿见信爷有了见解,又合她意,这才接言道:
“不错。所以家师那年救我于水火,我便信她。故她言救世,我便救世,她言杀你,我岂能不杀?”
信爷听罢顿生兔死狐悲之感,遂心有燥意,欲破其志。
“那你家师要是骗你,你当如何?”
痴儿定目不改。
“叫她骗去,纵有这条命,却无信而行,我死不如生呐。”
“呵呵......哎呀,好大的志向呀。呵呵呵......”
痴儿一番话,已令信爷心欲脱缰,只身相随了,却被他的定性拉了回来,故取笑言打破真解。又为脱解一番怪罪道:
“哼!一厢情愿,想你也是泛泛之辈尔。”
痴儿听罢也不恼怒,释然道:
“信爷,你尚不知晓天庭之事,方才如此讲。你可知天庭曾言,人间大难,实乃死劫,不欲沾染因果。如若不然,仙魔得以助力,人界哪能如今般灾劫连连。
就单说那雷部诸将,法力无边,若要不让人间打雷,谁又敢召来闪电?就凭这些,他等便不该在这天商殿现身。可如今呢?倒是现了没现?”
信爷无理相争,只得点头。
“现了。”
“是了。不该现得却现了,单如此,莫让人见,也就罢了。那你......倒是见了没见?”
信爷听及此,打了一个哆嗦。这才一副古怪行色,盯着痴儿却不言语。
痴儿且笑了。又言道:
“但凡你见他等之日,便注定要死,信爷。你信还是不信?”
“我...操--你们的祖宗!安敢如此欺我?”
信爷发狂在即,他抬腿甩动钢鞭,间引上手,反手就是两鞭朝痴儿打将了过去。
“啪!”
“唔...”
“啪...”
“啊......”
短短一时间,信爷已怒发冲冠,赤目如炬。
待痴儿甩脱了痛觉,看到此幕,且又笑了。
“哈哈哈......”
“啪!”
“啪...”
“啊......”
“我叫你笑,啊?笑呀?且笑呀?”
痴儿忍下痛色,抬起皓首果真敢笑,却未笑出声来。
“够了呐,信爷。你已然是信了。身为男儿,安敢欺心?”
“啪!”
这次,痴儿虽娇躯轻颤,却皓齿紧锁,闭目不言。
信爷痛罚一番,见痴儿不再笑,似消了稍许火气,却仍大声喝道:
“那又怎样?”
痴儿俯首不去看他,但又接言道:
“要么救世,要么枉死,你总要择一而行呐。”
信爷听罢,闭目不言。他狠狠的甩掉钢鞭。
“哐...啷铛!”
“待你能逃的出去,再说后话吧。哼!”
说罢,痴儿便听脚步声渐行渐远,接着铁门传来一声响动,狱室应已无客。
痴儿勉力动了动身形,似想避开那刻骨之痛,却哪又能得逞。
这一动间,她又想起信爷临行时的那番话,心生五味杂陈,竟有冲散道心之势。
是呐,如若自己逃不出去,那即便信爷死了,又用何用?
想到这里,又遥想到伏越与妹妹们......
“伏越,妹妹们......
且快些吧,求你...唔...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