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睡得不亦乐乎，那头顾以默已经回到医院准备工作了。
他刚出办公室门，迎面撞上黎江要进来。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早上的病房我和夏楠都查过了，一切正常，除了10号床有些不舒服。
对了，师父！今早上班的时候，周主任来找过你。还让我转告你，来了后去她办公室一趟。”
黎江赶紧一五一十地汇报，对于这个研究生实习导师，他和夏楠可是非常崇拜的，一直厚脸皮师父长师父短的喊着。
“那走吧。”顾以默率先走到前头去了。
“师父去哪儿？你母亲那……”黎江急忙跟上，在后头小声地问着。
“不是说10号床有些不舒服吗？过去看看，病人术后恢复的情况也是你们要关注和学习的地方。”顾以默毫不迟疑地大步向前。
自己的母亲，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一大早上班就来找他，能有什么事儿？
都怪前不久，母亲见他从相亲大会回来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又扎进工作堆里，以为希望告吹了。
于是乎，又逼着他去了一次单独安排的相亲。
顾以默之所以没告诉母亲那次相亲大会的真实情况，一来最近特别忙无暇顾及，二来怕她天天追问弄巧成拙。
本来他是不愿意去浪费时间的，但耐不住母亲死磨硬泡的纠缠，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而顾以默实在是忍无可忍，然后就一不小心把人给气跑了。
估计这会儿母亲是生气了，直接过来堵人兴师问罪。
想必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急了要亲自出马押他上刑场啊。
一直以来，母亲都把他看得比自己重要。
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他的，母亲都能紧张兮兮的，弄得跟国家大事一样紧要和隆重。
明明就是一个很理性的女强人、康华儿科的主任，可一到他跟前就跟全天下做母亲的一样，感性得一塌糊涂。
对于母亲，顾以默是敬重且感恩的，所以母亲的要求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这次，她恐怕是很难如愿了。
想到裤子口袋里的红本本，以及家里那个还晕晕乎乎的小妻子，顾以默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母亲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但只要事关儿子，那便是十万火急的头等大事。
下班时间刚到，迟迟等不到儿子来找的周女士，直接杀到顾以默的办公室来提人了。
分秒不差，显然是掐着点来的。
顾以默正坐在椅子上看病例，“砰”的一声周女士就推门进来了，颇有来算账的架势。
“妈，你来了。”
顾以默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装糊涂跟平时一样云淡风轻的打招呼。
“还知道我是你妈呀？
我这个妈当得可真够失败的，见自己儿子还得三顾茅庐。”
周巧云看到儿子眼底若隐若现的黑眼圈心疼得很，可当下还没算账又不好出口关心，很是别扭地说着违心的话。
“这不是见到了么？
女王陛下想见儿子，只需通告一声，我必定马不停蹄地跑过去觐见。
眼下这么急着自己跑过来，不知母亲大人有何急事要商议？
儿子定当为您效劳，排忧解难在所不辞。”
一听母亲这话风不对，心里憋着气呢，顾以默赶紧出声顺气，好生哄道。
“少贫嘴，别以为哄几句就过去了。
你说你都干的什么事儿呀？好好的吃个饭，都能把人姑娘给气哭。
你成心的吧？想气死我清明好找山祭拜对不对？
你知不知道我托了多少关系，才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
周巧云越说越来气，真恨不得上去抽两下这个让她不省心的儿子，但心里又舍不得更下不去手。
只能干瞪眼，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妈！
什么好姑娘呀？顾以默忍不住翻白眼。
那顿饭简直不堪回首，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消化不良的一顿，每每想起都影响食欲。
那天是这么个情况……
顾以默刚下手术还没来得及换下手术服，护士长就过来告知，周巧云的追命连环Call已经打到护士站的值班室了，让他速速回电话。
回到办公室一看手机，果然有她数个未接来电，顾以默刚想回拨，周巧云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儿子，几点了？你……”周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如海啸般汹涌而至，振聋发聩。
“知道了，妈！
刚下手术，我现在赶过去肯定来得及，就这样。”
顾以默先声夺人，说完就当机立断地挂电话了。
匆匆赶到餐厅门口的时候，顾以默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八点整。
时间刚好，不早也不晚。
于是他信步往预定的位置走了过去，只见已经有一个打扮很时尚的女人坐在那儿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是顾以默。”
顾以默走到对面的位置，礼貌地自我介绍完便坐了下来。
原本等得不耐烦望着窗外一脸抑郁的女人，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
看到顾以默的瞬间，眼里似是有一道光闪过，但很快便被她扭捏地低头掩饰了过去。
有些做作的女人，第一印象就这么给毁了。
女人脸上的妆容很精致甚至有点浓，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香水味，样貌确实长得不错，但却不足以让人一下子就产生兴趣。
其实，此时的顾以默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很绅士地问道，“吃点什么，牛排可以吗？”
“可以的。”听到问话，对面的女人慌忙收回直勾勾打量的目光，一脸羞涩地答道。
据说对面的女人是市重点高中的老师，家境不错也有点才气。
本以为对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但这次顾以默却失算了。
不知对方是一眼就看上了他，还是本性使然，从点完餐到现在已经十分钟了，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讲个不停。
从详细到个人兴趣爱好的自我介绍，到娱乐八卦，事无大小一应俱全地倾情分享。
她还自娱自乐地边说边笑，完全不受旁人的干扰。
最让顾以默无语的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居然问他：有没有看过来自星星的你？
如果以后两个人相爱在一起，他会不会给她摘天上的星星？
有一种失望叫做无言以对，说的就是顾以默此刻的心情。
他从上午十点开始就进手术室，一连做了三台大手术，中间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肚子早就唱空城计饥肠辘辘了。
本想安静地吃个饭，可对方却一直说个不停，还是毫无营养让人无语的话题，让一贯绅士的他感到很为难。
“李小姐，你牙齿里有根青菜。”顾以默淡淡地出声。
他此举实乃无奈，却不失为当下速战速决的良策。
果然对方一听就停住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便惊呼出声，“怎么可能？！我今天根本没吃青菜！”
“哦，原来是昨天的啊。”
顾以默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对面的女人一下子就惊乍了起来，恼羞成怒地出口，“你！你……你什么意思，故意耍我是吧？
少瞧不起人了，好心当驴肝肺，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说话啊。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就你穿的这穷酸样，浑身上下没一件值钱的东西，以后怎么给得起我想要的生活。
医生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你清瘦的小白脸样儿，不过是长得帅点儿，谁稀罕你啊！”
“医生是没什么了不起的，要救命的时候才能体现得出来。
白富美不是你们女神的标准么？你连白都没有，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你想摘星星，请先看看自己的海拔。
瘦只是一时的事，至于矮嘛……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顾以默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边说还边上下地打量了对面的女人两眼。
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确实不怎么好一样，完全不瘟不火的样子。
殊不知越是这样的不瘟不火越让人恼火，气得人说不出话来，直想抓狂。
“你，你……”
对面的女人已经气得站了起来，估计下一秒就要暴走了。
“李小姐，不用站起来表示谢意。
今天听你说话，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
顾以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么毒舌的一面。
原来在特定的环境下，人的潜力真的可以被激发出无限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