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龙青对江魏说身体不适,暂停跑步。之后,龙青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既不主动跟江魏说话,也避免江魏找他搭腔的机会,甚至,一放学就不见人影,像是前一段跑步出了奇效。
江魏经过反复思考,确定与龙青之间并未发生任何会导致隔阂的事情,他仔细观察过,龙青没有明确的指向性怨恨表现,比如对谁不满,或者被谁激怒。之所以看来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很大可能是家里出了状况——他猜测多时得到这个结论,于是某天放学前他给龙青写了个字条说“有事谈谈,老时间老地方见。”
跑步的时间、跑步的地点,江魏等了一会,当他看见龙青身影的时候,他发现竟然需要几句寒暄的话来使暖一暖氛围,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他正考虑用这一句或者那一句充当开场白,龙青却转身自顾自地朝不远的河边走去,他不得不紧随其后以便他们彼此能听见。
龙青沿着河边缓慢地走着,水流湍急,清凉的季风迅疾地掠过河面,混着泥沙和硫磺的味道,银白的月光倾泄下来,他仿佛被一层霜覆盖,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淡淡的寒气。
“最近家里有事吗?”他关心地问。
“没有。”他语气敷衍。
“看你蔫得像霜打的茄子。”他语带谑笑,以为他至少会勉为其难的咧一下嘴。但是对方就像没有听见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为什么闷闷不乐?”他最关心的问题,干脆单刀直入。
“有吗?”龙青终于搭腔。
“有!”
“好吧,但那干你什么事?”他倒真愿不****的事,可是事总与愿违。
他转头斜睨着江魏,愤怒和冷漠的表情使这张脸陌生得让人始料未及,江魏一时语塞。俩人静默的立在原地。
龙青等待着某个情绪宣泄的出口,为了那无稽的自人出生的时候就分配不均的爱的资源,他等得太久太累,以至于开始怀疑这根本是命运的恶作剧——上帝捏惯了他这只软柿子。
流速突然加急的河水发出洪亮的“汩汩”声,龙青露出一种决绝的神情,扭转身继续朝河流下游走去。
江魏突然意识到,河水正没及鞋底,并有持续上涨的趋势。这几月是汛期,往年此时村里总有人被冲得无影无踪。他吓得浑身一颤,一边急切呼叫龙青一边赶忙紧追上前,他一把扯住龙青的胳膊说:“我们得赶紧离开……”,不料龙青为了摆脱目前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的他,突然猛力地跨进一大步以甩开手臂,这一举动使得毫无准备的江魏失去重心,他一个趔趄跌落水里。
龙青心下一紧,但当他看见此处水面刚齐平江魏腰部时,就断定这并不会产生什么危险,于是强装镇定,作出一副置之不理的样子,甚至暗暗怂恿心中嫉妒和报复的恶魔,偏激地期盼它的诅咒使现实出点什么乱子才好。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过,如果江魏不存在,父亲就只有唯一的儿子,也许会回到他身边来。
他折返走出几米远,却发现江魏仍然没爬上岸,这下实在熬不过心头焦急,于是转身奔回去看个究竟,这一看吓出一身冷汗,水已向江魏的胸口逼近,他还在费劲地用手向下扒拉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