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风有些凛冽,仅剩的枯叶随风呜咽着卷过街道,惹来阵阵抱怨或唾骂。
熙熙攘攘的行人,紧紧缩着脖子,努力得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如一只只肥硕的鸭子,晃荡在喧闹的街道。不时直着脖子和店主争论两句,抑或眼馋的瞅瞅价格高昂的货物。
不远处杂耍班子处传来一片叫好声,惹得各色精美马车上的女眷启帘眺望不已,兴致高些的还随手扔出各色吃食、打赏。
號国的王都在刺骨的冬日也是尽显繁华。
巍峨高大的灵王府里却少有人走动,平日里繁乱如穿花的下人们多在屋内忙活着。因为今天管家刻意吩咐:无故不得外出,以防碍了贵客的眼。
膳堂外等着给贵人上菜的十九,缩着脖子和伙伴们挤做一团,似乎这样做才能让冬日的严寒离得稍远些。
这一幕和热气腾腾的灶间形成鲜明的对比。今天王府有贵客,所以灶间里到处是光膀的帮厨和衣着清凉的厨娘在忙碌。
门口等菜的十九看着屋里屋外忙碌的人群,不觉被菜肴的香气引动,“咕嘟”一声,咽了一下口水。惹的一起等着端食物的伙伴哄笑不已。
十九是他的名字,也是代号,来自一个叫做燕回楼的杀手组织。该组织收养被遗弃或无父母的男孩训练为杀手,用数字来排定地位及确定代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了纷争自然就有帮忙解决纷争的人,燕回楼显然是吃这行饭的。当然这个组织不敢收留女孩,因为號国是个女尊男卑的国家。
民间多有传言:国主是仙人后裔,传承数千年;久居王都的老人不时赌咒发誓的说,曾见飞天的仙女直去皇宫……
事实上,號国是被一个叫做天牝宫的纯女子修仙门派控制。此派女修们只收女弟子,积年累月的影响下女子在號国的地位高高凌驾在男子之上。
男子拥有识字资格已经是浩大恩赐,更遑论拥有仙缘这等一步登天的美事?倒是不时传闻某某家女子被仙家带走,从而此家成为一时显贵。
这次任务完成后就有挑战十八的资格了!需要详细了解十八号的资料,有些时候即便自己不去挑战,也难保对方不下狠手让自己失去挑战资格。
十九在等菜的时候早已神游天外,思想着自己的事。
在燕回楼十八号和十九号虽是一个号别之差,待遇却天壤之别;最重要的是前十八号可以自主选择任务,想活的长久点,这一条很重要。
从有记忆起,十九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努力的活下来。刻在灵魂深处的求生意志也让他坎坎坷坷的活到现在,据收养他的教头说,十九今年该满十五岁了……
“红莲粥好了!”来递食盒的帮厨胖胖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意,将食盒递给十九,十九接过转身即走。
帮厨一脸诧异:“咦,涂琪今日可是挨骂了,不讨吃食、也不说话……”
灶间很忙,帮厨摇摇头将这个于己无关的事扔至脑后,继续忙活自己的菜品。
十九提着食盒,快速拐进王府东南厢一个门上写着“听雨”字迹的小院子,直奔正中房子。
在门口哑着嗓子叫门:“郭爷,红莲粥给您送到了”。
“哦,是涂琪?你嗓子怎么了?进来吧。”屋里一个很好听的男子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涂琪原本是服侍该男子的小厮,十九混入王府来刺杀此人,自然真正的涂琪就被“消失”了。
十九推门进屋,小心关好房门之后躬身将食盒中粥食、筷、碗一一布在偏厅小几上,转身恭敬请主座绿袍男子:“郭爷,该用膳了。”
“嗯”,绿袍男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起身龙行虎步地向偏厅小几走去。
这时侯十九才略微抬起头,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男子。不得不说有些人真是的天地之钟灵,眼前这男子身高足有七尺,肤色黝黑缺泛着光泽,如刀削斧劈的面部轮廓更显英武。
唯一的瑕疵是目光没有战场厮杀猛士的那股凶煞之气;即使如此,任谁见了不得不赞声“好汉子”。
十九的身形与其相比宛如雄鹰旁的小鸡崽,纤瘦、矮小,貌相倒是眉目如画、俊俏非常。可惜那是人皮面具上面描画而成的“涂琪”模样。
长得好又能如何?在这世道中还不是和自己一样,都是权贵的手中玩物。
眼前这位爷,不过是灵王供奉给家族中前辈“仙子”的床上玩物而已,跟自己一样都是性命不由己的主。十九暗自腹诽着。
所谓“红莲粥”不过是壮阳、延时的房中趣物罢了。灵王生恐把前辈“仙子”伺候不周,药量更是加倍有余。当然,前来刺杀的十九顺其自然的在其中加了点“佐料”,以达药效。
“你且退下,稍后咱家自会相招。”正在胡思乱想的十九听到这位发话,立刻恢复到躬身相侯的状态。
不过嘴里的言语却没有丝毫的顺从之意:“王总管嘱咐过小的,事关重大,让小的亲自伺候爷进膳。”
抬出王大总管,绿袍男子自然不好再做无谓之言,皱着眉头三两下就将一盅粥稀里哗啦吃个干净。
十九躬身收拾着餐具有些献媚的恭维道:“郭爷好运到,今日若入得仙子法眼,有幸得到仙缘的话,也可长享尊位呢。”
绿袍男子略显惊讶,眼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股神往之色:“仙缘哪能奢求,我等凡夫俗子能求的一个安身处就已经是天大福分了。”
十九嘴里不着边际的吹捧着绿袍男子,估算着药物发作时间:“郭爷何必自谦,您与我们这等小厮不同;您是有造化的,我们只能做一辈子下人了。”
许是被十九恭维的有些欢喜,绿袍男子注意到了“涂琪”的脸色:“咦,你脸色怎么了?可是受了寒气?”
十九摸摸脸,继续吹捧:“您看这就是我的命,那能跟您老相比。若是您得了仙缘,记得提携小的做个跟班,小的感恩不尽!”
绿袍男子略做思索,从袖中取出一锭足有二两之重的银子递与十九:“连着伺候我两月,累得你受寒,这点银子拿着多添置点衣物。也算某略表心意!”
“多谢郭爷厚赐!”
十九谄笑着准备伸手去接银子,递出银子的绿袍男子却抽搐起来。黝黑的皮肤泛起一股红晕,五官抽搐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四肢不停的卷缩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到药效发作,十九叹口气:“同是苦命人,给你个痛快吧。勿怪我,不要你的命我就会没命……”
嘀嘀咕咕的说着莫名奇妙的话语,十九将绿袍男子高大的身体拖上床。用被子捂好,抖出袖中的短刀直刺心房。
确认了绿袍男子再无复生可能,十九才干净利索的收刀擦血,不疾不徐的收拾出一个小包袱转身直奔灵王府大门。
看到门口女卫长寒着的面孔,十九自觉的从怀里拿出一面银色腰牌递给守门女卫长。解释出门因由:“天寒地冻的,这不争气的身子又感了风寒,出门抓点药。”
王府有御医,可跟小厮们没什么关系。女卫长也清楚做下人的艰难,并未做刁难,摆手开了侧门任其出门。
十九轻车熟路的拐到另一家王府侧门,赶到门口停的马车前。
马车夫是个大约四十岁的汉子,斜眼看到十九腰间玉牌没有任何言语,随手撩起车厢门帘。
十九也未吭声,直接进车坐好,任由马车将其带走。出城门自有贤王府派来的这位马夫应付,门卫自然不敢怠慢,顺利之极。
安坐车中的十九,仔细思索起了在执行任务中的细节,回想是否有疏漏的地方。事关身家性命,再怎么小心都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