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楠第一次遇见鬼，差不多是在15年前，那是四年级的一个暑假在农村的乡下。
爷爷死的早，当年在大队里被拖拉机撞死的，那时候王楠的父亲都还没结婚。家里剩下5个子女，前三个全是女儿，后面两个带把儿的，父亲排行老大。
随着三个姑姑全都嫁出去，父母到县城里卖包子，在农村就剩下奶奶和小叔住在一起。
奶奶眼睛不好使，患有白内障，几乎是个睁眼瞎，平日里的洗衣做饭全都靠婶子照顾，因此婆媳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三天两头吵架。
而且小叔也是个怕老婆的怂包，每次一吵架都是向着媳妇，一起说奶奶的不是。
也就是一个平常的晚上，在二楼睡觉的王楠又听到楼下奶奶和婶婶骂起来。
农村里骂起人来很难听，口无遮拦的婶子嘴上巴不得把奶奶骂死。奶奶张口骂一句，婶子十句在那堵着，憋屈的不行，只能坐在大门口冲着街坊四邻哭喊着：“这个不孝的儿啊，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我狠心的人呢，你怎么就忍心抛下我一个人就走了呢~”
奶奶没啥文化，吵架吵不过就哭，坐在地上撒泼，哭天抢地的跟地下的爷爷“告状”，前些年这招还管用，渐渐地，习惯了也就不好使了。
小叔平日里凌晨4点就要给村子的人送牛奶，白天还要去配送站给人搬桶装矿泉水，每天都累得不行。
那天喝了点小酒，被奶奶这么一哭丧，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大门口的奶奶就骂：“还不嫌丢人，有完没完了。你这么想他，对着墙一头撞死，下去陪他去多好！”
被小叔这么一凶，奶奶也不哭了，似乎是知道这招用烂了，没效了。磨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朝自己的那间屋走去，嘴巴里还神神道道的不知念的什么咒。
本以为和往常一样，一觉醒来，什么事儿都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当第二天王楠醒来的时候，母亲正坐在他的床头。
“妈，你怎么来了？我暑假作业都写完了呢。”
母亲的嗓子有些沙哑，语重心长的说：“楠子，快穿衣服起来，你奶奶快不行了，去看看她几眼吧。”
8/9岁的小孩，虽然听得懂母亲话中的含义，但内心对于死亡很难有太多的感触。
下了楼，院子里来了好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
村里头管事儿的也来了，跟父亲那些人张罗着准备给奶奶办理后事。
母亲把王楠领到奶奶常住的那间小屋，昏黄的灯光下，三个姑姑坐在席子上哭，趁着婶子不在的时候，背地里嘀咕着：“都是小郭（婶子的名字）害的，把咱娘给逼死了！”
“当初强子娶她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二姑附和着。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把王楠带到奶奶的床前，低声喊着：“娘，你醒醒，瞧瞧谁来看你来了。”
奶奶身上披着医院里蓝色的卫生床垫，嘴里塞着呼吸管，已经从医院里抢救过了，只是因为喝了敌敌畏发现的太晚，没有再抢救的必要了，被拉回了家。
奄奄一息的奶奶似乎听到了耳边王楠的呼喊，左手微微颤抖着，却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劲儿。
王楠两只小手紧握着那只枯燥的手，奶奶也给予呼应的，轻轻用大母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最后，就再也点不动了，随后他被母亲带出了房间。
隔着房间门朝里望，几个姑姑在那给奶奶穿上黄色的寿衣，伸手盖上一层白纸，布置起灵堂来。
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街坊四邻，亲戚朋友，很多人都过来。
王楠不懂他们的来意，有些人就是走个过场，到灵堂里祭拜一下，母亲和姑姑们在那哭一下，就又换了下一位。
每个人来都是一样，王楠看得出来，到后面哭是假哭，雷声大雨点小，全都做给别人看的。祭拜的也是假祭拜，前一句说“有甚事儿，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后一句便是“我那边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村里更多的人来，主要就是跟姑父那边打声招呼，毕竟，姑父是这个村的支书。
差不多半夜的时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王楠正蹲在大门口，看这那口刚上好漆的棺材，打黑暗中走来一个牵着小女孩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到王楠面前：“小朋友，这么晚了，你都还不睡觉啊。”
“你是？”
“我？我是你奶奶远方的亲戚。你带我进去看看，怎么样？”
中年人伸出手，一手牵着小女孩，一手领着王楠朝灵堂走去。
晚上守灵的大人们坐在席子上抽着烟，斗地主。中年人站在奶奶的遗体旁，伸手掀开盖在上面的白纸，静静的看着。
他旁边的小女孩探出头来，朝王楠招了招手：“我们去外面玩吧，这里怪恐怖的。”
爱玩的王楠架不住小女孩的邀请，尤其是扎着俩小辫子，笑起来甜甜的还有小酒窝的小女孩，屁颠屁颠的就跑了出去。
为了哄小女孩，王楠把他最喜欢的变形金刚拿出来给小女孩玩。小女孩说口渴了，他就去倒水。说饿了，他就去厨房偷菜给她吃。
估计也就认识了不到半小时，女孩勾了勾手指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王楠拼了命的点头，生怕自己晚答应一秒，错过了终身大事。
女孩也满意的笑了笑：“我也喜欢你。”
“我不信！”王楠故作镇定的回答道。
“那我亲你一下，总该信了吧。”
“真的？”他麻溜的抹干净嘴上偷吃红烧肉的油水，拉着女孩的手往黑灯瞎火的小巷子里走，看了看四周没人，嘴巴笑的跟开了花的屁股一样：“让我亲一下，我就信你。”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就躲在黑布隆冬的巷子里你一口我一口的亲了起来。
等到小女孩走到时候，王楠还沉浸在初吻的甜蜜之中，只是在两人离开的时候，发现他们身边又多了一个老婆婆，望着弓腰驼背的背影，很像躺在灵堂里的奶奶。
第二天，王楠逢人就问那个叫钟小葵的女孩有没有来，然而问了所有人，都说不认识什么姓钟的，昨天晚上压根就没有什么中年人，和小女孩来过。而且，王楠晚上八点钟就被母亲喊上床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