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锦幼桐并不愚蠢,当他发现被动地抗衡会白白浪费自身元力之后,马上调整了对策。那些元力乱流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确有规律可循。
一道道的元力乱流似乎是有智慧的,当锦幼桐调运元力与之相抗,令其不得接触之后,它们便一改之前一窝蜂般的凌乱攻势,开始自行组合成更加粗壮有力的束流扑击锦幼桐,其进攻方式也由之前的乱割乱切变得次第有序。这样一来,同时向锦幼桐进攻的元力乱流的数量就大为减少,每次至多不会超过三条。
于是锦幼桐凝神静气,以六识准确地捕捉每道元力乱流的攻击来向,一方面他以自身元力凝聚成的影刃主动阻击接踵来袭的元力乱流,另一方面通过巧妙的闪避来减少自身元力的消耗。此时的他就像一个盲人在黑暗中与成百上千的杀手对垒,除了依靠自身有限的武力,更重要的是凭借冷静、耐心和积年累月修炼出的敏锐感知力。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闪展腾挪于道道元力乱流的扑击之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直隐隐作痛的左臂上疼痛却愈发清晰起来,冷热两道异流从那里向他的全身流窜,严重地干扰了他精神力的凝聚。
异流越来越强盛,突然锦幼桐身体里发出轰的一声,身体一下软倒下去,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当锦幼桐的意识变得清明之时,眼中已全然没有了玄域中那似乎积淀亿万年而成的晦暗之色,一片空明之中,他看到一片茂密的树林,一个容颜明丽的年轻女子满面怒容地坐在林间松软的积叶之上,她的对面是一个昏睡在地的少年。
女子抬起笔直的小腿,泄愤似地向少年的身体蹬去,玄色火犀皮靴的梯形靴跟重重地落在少年身上。一脚,二脚……三脚,少年的身体晃了几晃,然后静止不动。
锦幼桐感到有些愤怒,从脸庞和身形上看,这个处于昏迷中被女子连蹬三脚的少年不正是他自己吗?这个女子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呢?
接着,愤怒之色从女子俏美的脸上消失,旋即现出一抹忧色,她再次缓缓地抬起右脚轻轻地蹬在锦幼桐的左上臂处。
宛若遭到雷击,锦幼桐感到浑身每个细胞都发出一阵剧烈的战栗,在意识再次陷入混沌之前他只看到黑红两团光晕将他笼罩,而那个女子的身体却向空中飘去。
当锦幼桐完全清醒过来之时,只觉周围一片耀眼的光芒,很久他的眼睛才适应了这个光明的环境。他向四周看了看,到处是陌生的光影,既无法判定巨兽是否还在自已脚下,也无法辨识自已究竟在哪里。
锦幼桐感到周遭充斥着元力波动,那种波动不是有节律的,以他多年修炼的感受来判断像是有无数的人正在自已身边修炼,而这种修炼过程中凝成的元力不是向修炼者自身汇聚的,而是一直向外发散的。
这种感觉好熟悉呀,难道是元力流失?以前锦幼桐在过往修炼中经历了无数这种烦恼,本来已凝入已身的元力总是一夕之间大部分或全部消失,感觉自身就像是一个漏斗,元力总会像细沙一样不经意地流失,以致十多年来修为进阶非常缓慢,令人无比郁闷。
锦幼桐想起院尊留书中的话,心中一动,于是他盘坐下来默运伏波心经开始修炼。
玄灵大陆上每个修炼玄灵元力之人在元力觉醒之初都会形成一个独有的玄灵之渊,每当修炼者凝聚精神玄灵之渊便会出现,修炼者在玄灵之渊中沉入修炼的玄境,方可沟通天地间的玄灵元力从而凝炼成自身的元力。
当锦幼桐置身玄灵之渊进入聚精会神的修炼状态之时,着实被周围出现的景象吓了一跳,尽管他双目轻阖,却真切地看到四面八方出现密密麻麻的潜心修炼之人。
锦幼桐浑身激灵一下,从修炼的玄境中脱离出来,举目四顾,依然到处是斑驳的光影,没有一个人影。
难道是幻觉?
可是当锦幼桐再次沉入修炼的玄境时,人山人海齐齐修炼的情景再现眼前。
几经试探之后,锦幼桐终于确认这一切并非幻觉,而是他沉入玄境中真实感受到的情景。虽然他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不过还是决定安心修炼一会,认真体悟一下在这个环境中修炼到底会有何种收获,以至于有芸芸之众皆在此间修炼。
很快,锦幼桐就感受到了在此修炼的妙处,原来这里的玄灵元力竟然异常丰沛,颇有不取自来之感,而且元力融入自身的速度奇快,也不存在流失的迹象。锦幼桐不禁感叹,如果以前自已有这般优渥的修炼环境,如今恐怕早已达到五六品左右的修为了。
正当锦幼桐如痴如醉地沉浸于修炼之时,一道元力凝成的金色光带从远处悠悠而来,将他轻轻卷起向人海之中缓缓飘去。锦幼桐担心一路上会撞到许多修炼者,不想却一路畅行无阻,他恍然明悟那些人不过全部是虚幻的光影罢了。
锦幼桐从无数个修炼者的光影中穿过,视线落在前方一个面庞清秀、满脸稚气的小男孩身上。只见他双目微阖,盘膝坐于葫芦状的玄渊之中,周身光雾氤氲,那是天地元力缭绕流转,男孩正在专心致志地进行修炼。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非常的面熟,锦幼桐忽然意识到那正是孩童时代的自已。
锦幼桐仿佛突然踏入了时间的河流,他看到眼前的小男孩体貌不停地在变化,原本圆圆的大眼睛慢慢趋于细长,脸上的稚气在渐渐褪去,身体在逐渐长高,这个小男孩不断在长大。
他眼见这个成长过程中,无论白昼黑夜,夏雨秋风,小男孩都不避寒暑,勤修不缀。苦修所得的元力时常莫名流逝,令他心意沉沉,可是他从未沉沦,总是淡然面对得失成败,一双明澈的眼眸中在挫折之后越发闪现出坚定之色。
最后小男孩的体貌定格为如今自已的模样。锦幼桐惊异不已,他竟亲眼目睹了自已成长的过程,准确地说是他回看了自已十多年来在修炼中度过的岁月。
他伸手去触摸对面那个光影中的自已,而那光影幻化的自已却化做一道金光从他的手指钻入手臂,没入了他的身体。
当金光完全消失后,锦幼桐头脑里中突然爆发出一片訇然震响,眼前金光一闪,一面高逾百丈的石壁出现在眼前。
石壁似乎存在了千万年,显得无比古朴而沧桑,黑色的岩石表面生长着一些颜色鲜明的绿色植株,植株并不茁壮,稀疏地散布在各处。
锦幼桐的脚下和身后全是金色的光雾,周围没有一点声响,他感到这里实在是太过寂静了,寂静的有些瘆人。
突然,锦幼桐看到一只巴掌大的金色小龟从光雾中钻出来,不急不徐地朝石壁上爬去。
灵龟都是红褐色的,因此锦幼桐不能断定这只小龟是否是灵龟,因为之前见过那些光影的缘故,锦幼桐怀疑这只小龟也只是光影,于是他伸出左手去触摸小龟,不料左臂上如突遭电击,感到一阵强烈的酥麻。
“小子,你敢冒犯本尊?”小龟竟然会说话。
锦幼桐吃惊不小,急忙道歉:“前辈,请恕在下鲁莽无知之罪。”
“哼,看在你是一时好奇,本尊就饶了你。”
小龟话音刚落,就见石壁急速缩小,最后变成只有门板长短的尺寸。这时锦幼桐才明白那根本不是石壁,完全是一张灵龟的龟甲,而那些植株不过是龟甲缝隙中生长的野草。
龟甲上面隐约可见一些符纹,有的形如日月星辰,有的形如山川河岳,有的形如花草树木,有的形如鸟兽鱼虫,更有一些形制繁复的图形让人无法辨识。
锦幼桐看着这片龟甲突然产生了一阵晕眩之感,继而身体里发出一串奇怪的声响,感觉一股奇异力量从左臂向全身扩散而去,一阵酸痛弥漫过后,全身又感到一阵舒畅。
这股力量似乎很辽远,很苍凉,既炽热又凌厉,来得疾去得快,仿佛一团烈火瞬间投射到汪洋里,倏尔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一片涟漪。
“很好,你果然能感受到神鼎铭的力量。”
小龟的声音再次飘至锦幼桐的耳际,不知什么时候它竟然悬浮在空中,形状竟然比刚才还要小了许多。
“前辈,莫非您就是九寂灵龟?”
锦幼桐忽有所悟,他潜意识中认为九寂灵龟的仆从龙鼋之体庞大若垂天之云,那么九寂灵龟本尊的外在应该更加庞大才是,可是他发现眼前的小龟形体大小能自如变化之后,立时想到能从心所欲地掌控外在之形才是至上修为的一部分。加之眼前的小龟金光灿灿,更是高阶修为外化之色,因此他断定其必是九寂灵龟无疑。
“正是本尊。”
九寂灵龟的话令锦幼林喜出望外,他忙请求道:“前辈,我是锦幼桐,院尊让我来找您,希望您能帮助我找回流失的元力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