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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暴乱

杜白生下来的时候,他母亲因为难产,死掉了。

他三岁的时候,常年打渔还不到五十岁的爷爷掉进黄河里,淹死了。

他五岁的时候,正过五十岁生日的奶奶,吃肉时被噎死了。

他八岁的时候,他的最后一位亲人,父亲杜黄河在家中摔了一跤,头碰到灶台上,摔死了……

他全家人死的离奇,整个竹园村的人们,都说杜白是恶鬼转世,来讨命的,是个不祥之人。

时年八岁的杜白,没人敢冒险收养他,只能孤零零的一人生活。竹园村的所有人,都在躲避着与他接触,即使和他同岁的孩童,也被家人警告,不许和他玩耍。

幸好,还有些上了年岁的老人,看他可怜,每天往他家门前放些吃食,这让杜白不至于饿死。

也就是这一年,竹园村来了个须发皆白,面相看起来鹤发童颜的老头,说杜白是天生的罗刹命,身上鬼气太重,才克死了全家人。

竹园村的百姓们对此深信不疑。之后,杜白就被这个老头带走了,再没回来过。

从此后,杜白的家,在竹园村逐渐成了一座破败的老院落。

而这个老头,成了杜白的师父。按照老头的说法,天生罗刹命的杜白浑身鬼气,正适合做他的接班人。

老头的职业,是一名鬼界守门人,具体的工作,是和那些鬼鬼怪怪打交道。杜白在刚听老头说这个职业的时候,还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些东西,直到后来,跟老头大江南北跑了许多年,见识的多了,才知道那些鬼鬼怪怪,几乎随处可见。

2014年,杜白十八岁,离开那个叫竹园村的老家,已是第十个年头。

这一年,他刚从青州市一所三流的技校毕业,也是离开他那个老头师父,独立生活的第三年。

独立生活的这三年里,杜白按照老头师父所交待的,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他是鬼界守门人的身份。

三流的技校,毕业后所分配的工作也不可能好到哪去。杜白被分配到了本市的一家造纸厂做普工——他学的是电焊专业。

“造纸工和电焊有鸡毛关系?给我颁发的这电焊工合格证有什么用?”

杜白看着手中闪闪发光的金字证书,皱眉嘀咕咒骂着,抬手“嗖”地将证书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青州市是个大城市,以工业出名,虽然极度繁华,但环境实在不怎么好。

这是晚上。远方,青州市中心的通明灯火,裹挟着这处火车站来往行人的喧嚣,熙熙攘攘。

杜白没按照学校的安排,去做造纸厂的普工,也不打算再次让学校分配,而是决定自己找一份工作。这儿附近有一家西餐厅招收服务生,没说学历有什么要求,月薪一千五保底,包吃住。杜白是在青州市劳动保障局循着招聘信息,一路走过来的。

说实话,这年头一千五的月薪,实在是有些低了。可就这,相对学校分配的造纸工工作,这工资还高出了五百块。最重要的,杜白是冲着那个包吃住的待遇来的。

他不愿在造纸厂打工,也有造纸厂不管吃住的原因,一月一千的工资,扣去吃住费用,怕落到手里的连一半都不到,这种待遇,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婶大伯,恐怕没人愿意做这个工作。

而杜白刚从学校毕业,孑然一身,他的老头师父上次给他打来的钱已经撑不到下次打钱的时候,一份包吃住,且工资不是太低的工作,就是他目前迫切需要的。不然,今晚上他就要睡马路了。

“站前广场西侧……”

杜白按照招聘信息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看起来很是高档的西餐厅。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杜白是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应聘的。

上身穿着几年前流行的“背靠背”冒牌外套,外套后背画着的硕大背靠背黄色标志已经掉色了一大半。裤子也是早已过时的老式牛仔裤,鞋子是“阿迪达斯”的登山鞋——也是冒牌的,按照字母拼下来的话,应该是“阿达迪斯”。

杜白低头看了看衣着,又看看周围来往人们的打扮,远远的站在西餐厅门外,犹豫、踌躇了下,深吸口气,还是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穿着制服,漂亮的迎宾妹子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表面上的态度还是很好的,虽然她看着杜白的目光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嫌弃。

一身打扮过于土气的杜白,和西餐厅中的所有人、物,有着强烈的反差,显得格格不入。

插在裤兜中的手抽出来,又放进去,显得局促的杜白说道:“呃,我是来应聘的。”

迎宾妹子职业性的微笑消失了,不冷不热的伸手指了指前台的方向,话都懒得说。

“谢谢!”杜白笑着道谢,向直对门口的前台走去。

西餐厅中气氛安静,灯光明亮,顾客并不太多,偶尔有刀叉触碰到碟子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味——当然对杜白来说,这味道莫名的奇怪,他这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咖啡……从来没喝过,总之这种地方让他莫名的觉得高大上。

前台的值班人员是个妹子,正低头忙活着什么。杜白直截了当,轻轻敲了敲前台桌面,说道:“我是来应聘的。”

低头正忙活的妹子抬起脸,有着一副甜美的长相,看了杜白一眼,问道:“你要应聘什么?”一边打量杜白,一边探手从一边拿了一张表格过来。

“服务生……”杜白回答道。

“把你的应聘意向,个人信息,以及联系方式,在这张表格填一下。”长相甜美的妹子将表格,连带一支笔放到杜白面前,态度不冷不热,又低头开始忙活。

“呃……”杜白想说“我没有联系方式”,但看这个妹子的态度,没能说出口。拿起笔,伏在前台的桌面上,洋洋洒洒的将信息表格填满,唯独联系方式的地方空着。

“填好了。”杜白再次敲了敲桌面,将表格递过去,说道。

“噢!放这儿吧,回去等通知。”这次妹子头都没抬,甚至看都没看杜白递过来的表格一眼。

“呃……”杜白愣住了。

“招聘信息上不是说急需服务生吗?怎么还要等?”杜白问道。

如果今晚这个工作不定下来,他是真的要睡大街了。

长相甜美的妹子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杜白一眼:“你好像挺急着来这儿上班?可是,我们经理不在,没人能做主呀!你还是等明天吧!”

杜白张了张嘴,有些失望,却仍是心有不甘的想争取下。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惊恐已极的妇女呼救声突然响起——

“救命啊!杀人啦!”

声音是从外面的广场上传来的,听起来距离这家西餐厅大概在五十米左右,西餐厅中没有人会怀疑呼出这个声音的那个妇女,正在遭遇着生死的威胁,因为这个声音实在太过凄厉,已经盖过了外面广场上人来人往的嘈杂声。

西餐厅里的所有顾客、服务生,都被这个嘶声力竭的呼救声吸引,所有人正在进行的动作都停止了下来,靠近落地窗边的人们拉开了窗帘,门口的年轻服务生们转了视线,都不约而同的向外面广场望去,尽是诧异。

杜白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转身看向外面。

站前广场,来往行人的数量可想而知,第一时间根本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外面被凄厉呼救声吸引,快速围观过去的人群。西餐厅中不少人纷纷起身结账,要去看个究竟。

而这个呼救声似乎只是个开始。

外面广场上随着那个妇女凄厉的呼救声围拢过去的人群中,突然又有几声让人悚然的惨叫声响起,然后是一阵由众多人蓦然发出的惊恐尖叫,刚围拢的人群立刻以更快的速度轰然散开,人们惊叫着开始四散奔逃起来。

也就是这几个呼吸的时间,惨叫、尖叫声也从其它方向响起,遍布四面八方,甚至还有惊心动魄的枪声,从此处奔逃的人顿时没了方向,别处还有人也在向这里没命奔逃,四处都是无头苍蝇一般的惊恐人们。

“恐怖分子杀人啦!”有人声嘶力竭的恐惧嘶喊着,奔逃着。

只是这短暂的时间,暴乱瞬间完全爆发,惊恐奔逃的人们迅速将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氛围扩散开来。

刚从西餐厅结账出去,要看究竟的那些人,看着惊恐而散,四处奔逃的人群,顿时被这瞬间爆发的乱象吓傻了,立马又下意识的慌忙跑了回来。

人们奔逃躲避的对象,的确是恐怖分子打扮的家伙,他们大概有三四十人,分散分部在人群密集的站前广场各处,起事时都带着黑色头罩,看不到面貌,个个身材高大,手上都绑有砍刀,个别人持有枪械,都在追着四散逃窜的人们,疯狂砍杀。

灯火通明的站前广场上,混乱不堪,有被恐怖分子追的无处可逃的人们,向这家西餐厅涌来。

西餐厅中的所有人,包括杜白在内,才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切来得过于突然,而这时,杜白进来这家西餐厅应聘,五分钟都不到,从最先那个妇女的呼救声响起,到此刻暴乱的完全爆发,时间不超过二十秒。

除了杜白,西餐厅中的所有人,都吓得傻了。那个之前对杜白满眼嫌弃的迎宾妹子,脸色苍白的看着向这边涌来的人们,呆呆的倒退了两步。

前一刻还在说,让杜白明天再来的那个有着甜美长相的前台妹子,也是小脸煞白,还坐在那儿发愣。

杜白没有被吓到,只是看着外面惊恐尖叫的人们,恐怖分子刀下飞溅起的鲜血,他的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从八岁起,跟他那个老头师父大江南北的跑了七年,这七年,是他成为一名鬼界守门人的七年,这七年里他经历的,是光怪陆离,时刻都有血腥的世界。那些经历,和现在这个日朗天清的社会绝对有着天壤之别。

时隔三年,说长不长,但对已经融入现代社会的杜白来说,那些经历还是有些遥远了,像是从神话传说中回到现实世界一般遥远。

但偏偏这一刻,眼前所发生的事,唤醒了他某种久违的感觉。

胸膛与腰杆,不知不觉的挺直,杜白下意识的说出了许久都没有说过的台词:“这世上的恶鬼,皆有我鬼界守门人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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