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终年不化的寒冰,冷得让人不敢触碰。
白雨梦走到湖的中间,俯下身子去看,手里的花婈睁大眼睛想看个清楚,不想,里面的的确确有个人沉沉地睡着,却不是少年,而是年轻的男子,外形与梦中无异,只是更成熟了些,不再显得稚嫩,却还是清美秀气。
白雨梦把花婈变作的小草放在那冰上面,花婈难忍地抖了抖,真的好冷。
“漓儿,”白雨梦这样称呼湖底的男人,似乎很亲热,“母后来看你了,这是你最喜欢的琉璃草,”她用指尖划过冰面,不知道有多厚,看着自己的孩子囚禁于下,她除了痛心,也没有什么了。
可一切,还不是她自作自受的吗?
作为青丘帝后,她不得不,也不能不这么做,她要成全的,不仅仅是自己,或者她的孩子,还有整个狐族。但她也是有私心的,将他囚禁于此,至少他,不会遭受太多痛苦。
白雨梦不禁开始回忆往昔,那时候,她还只是一只小灵狐而已,虽然从出生就肩负了整个青丘狐族的未来,但她还是不想被束缚,因为贪玩跑去了人间,看到人的喜怒哀乐,世态炎凉,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偏偏就是在这时候,她遇到了正在赶考的书生。
那书生虽然是个读书的,却一点都不像个书呆子,恰恰相反,他拥有白雨梦认为,人拥有的最好的品质,他善良,真诚,以及对她的关怀,温柔,都让白雨梦在一次次决定返回青丘时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放弃念头。
只可惜那书生后来并未中举,在他最潦倒无望的时候,白雨梦为他画上了红妆,披上了嫁衣,两个人在没有龙凤烛,没有红纱帐的地方拜了天地,成了夫妻。那个时候白雨梦才真正地明白,原来自己一直追寻的,只是与自己所爱之人相守一生。
可宿命,就是宿命,为了青丘,她不得不回来,在上任帝君,也就是她父王的庇护下,以帝后的身份接下整个青丘。她除了认命,再不能做什么,直到她和那书生的孩儿出世,她才算是真的重新振作起来。
她给他取名为漓,白漓,他生就一副好相貌,却只有一条狐尾,在同类眼中,他便是异类。为了不让他受人欺辱,她几乎日日都要将他禁闭在某一处,直到,直到那个魔女的出现。
白雨梦根本就不明白那时白漓年少何来的那种冲动,为了救一个魔界女子甘愿受一切惩罚,她至今都忘不了在她将他封印在寒渊那刻他眼中的绝望和怨恨……
整整一千年过去,她希望他能长大,也不奢求他的原谅,她盼望着有天他能知道自己因为姓白,因为生在青丘,而要背负起多少伤痛,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坦然面对。
白雨梦记得他说过最喜欢琉璃草,只要她外出,都会带回几棵放在这里陪伴。她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来,正好落在那花瓣上,打湿了花婈的脸颊。
白雨梦怕自己再抑制不住泪水,匆忙地转身离开。
花婈待她离开之后还躺了一会儿,直到周围真的彻彻底底没有动静了才把自己变回来,然后手舞足蹈地活动发麻的筋骨,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滴泪痕还在,她有点不明白,青丘帝后为何要看着湖底的男子落泪,莫不是,他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