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奶奶心中热流涌动，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但几十年来所养成那种严谨、那种深入骨髓的气度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刚入村口，气喘吁吁的唐家奶奶在村口边的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整了整破烂不堪的衣衫，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深深地吸了二口气调整心情。
这个时候的唐家奶奶只顾自己在做着“调整”，根本没顾到后面的二位，但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年长者却是忍不住在心中微微一笑：一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说实在，唐家奶奶就是顾及后面，也不可能惴摩到人家的心里活动，别说唐家奶奶，就是那年少者，自打三爷将自己介绍给素昧平生的大娘，说自己是其“侄儿”时，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想要干什么。
尽管在村口做了准备工作，但走近市集，唐家奶奶还是发现：围在市集中进行着买卖交流的那些人，一发现自己，似同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奇不已，一个个都忍不住将眼光瞄向自己。
唐家奶奶心中明白，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一个老年女人，衣服破烂，混身肮脏；黄里泛黑，粗糙不堪的皮肤，额头皱纹堆积，佝偻不直的身躯……谁见了谁都会认为自己是个乞丐，把自己当成乞丐，那也是一点都不错，这一路南下，再一路北上，不就是靠乞讨度日嘛。
“娘娘、娘娘，你看，疯子，疯子，一个疯子婆！”
正当唐家奶奶见到那些眼光，考虑着怎样介绍自己，怎样发问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一声惊呼。
唐家奶奶微微抬起头朝声响处一看，只见一位三十几岁的妇人正急急忙忙地拉住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往身后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
见状，唐家奶奶朝妇人微微露了一下笑脸，又缓缓低下了头。唐家奶奶心里清楚，不仅仅是这个孩子，实际上，眼前应该是不少的人都把自己当成了疯子，一个疯了的乞丐，不然，一个老年妇女，怎会如此混身肮脏，几是衣不蔽体呢？
“呵呵，误会、误会、大家误会了，老人家是与我们爷侄俩从山那边过来的。老大娘从南边过来，来我们这里寻亲戚的，居家里长辈口传，老大娘的亲戚在我们这边一个名为‘牛头岭’、‘羚羊村’的地方，各位有知道那二个地名的吗？”
唐家奶奶被一不懂事的小孩称为“疯子”，一起从岭上下来的二人有点过意不去，年长者赶快出面说明，同时还朝旁边一位有点年纪的老人随意地做了个手势，点了点头。
年长者一出面，整个集市似乎一下静了下来，与唐家奶奶靠的比较近的人，一个个面露忧戚，在外围原本有几个有心想挤过来看热闹的，也一个个将脸转向了别处。
“大娘，孩子、孩子小、小，不懂事。”
刚刚还拉着自己孩子往后护的妇人，明显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话也讲不全了。
唐家奶奶见妇人吃惊，以为是小孩说了人家“疯子”不好意思，赶快上前一小步，稳了稳身体，再次微微抬头朝妇女笑了笑，点点头后，轻轻地说：“不好意思，吓着你的孩子了，老身从南边来，是到这边来找亲戚的。但半年过去了，一直找不到亲戚的家。”
“到这里找亲戚？”
“你一个人从南边来？”
“半年了，没有找到亲戚，那你这半年是怎样过来的呀？”
见唐家奶奶和善地与妇人致意，又吐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那些赶集的山里人齐齐朝年长的发话人瞄了瞄，似乎立马就选择了相信唐家奶奶的话，一个个忍不住替唐家奶奶担起了心。
“是的，我来这边找亲戚，但一直没找到。”
对于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询问表现出来的关心，想起这半年吃过的苦，本就善良的唐家奶奶也选择了那些人的真心，一下差不多就快热泪盈眶，赶快再次对那些热心人作了说明。
“大娘，你要找的亲戚住在哪里呢？听那位爷说，是一个名为‘牛头岭’、‘羚羊村’的地方。”
一阵七嘴八舌地询问后，那位看到与唐家奶奶一起下岭年长者手势的老人直上一步，关切地问出了唐家奶奶本就一心想要问的问题。
“听家中长辈传下的信息，应该是一个叫‘牛头岭’、‘羚羊村’的地方，请问，这边有叫‘牛头岭’、‘羚羊村’的地方吗？”
“‘牛头岭’、‘羚羊村’？木头她爹，木头他二婶大娘家不就是‘牛头岭’的吗？”
听了唐家奶奶的发问，那位热心的老人转身问站在身后的一位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男子。
“‘牛头岭’？好象叫‘牛头山’，那边整个山脉连在一起，每座山的形象几乎都不一样，也应该有叫‘牛头岭’的吧？”
男子想一下后，认真地回答。
“她大娘，您要到‘牛头山’去？到那边有不少路程，而且山岭又高又陡，怕不好攀呢。”
山里人都是热心肠，边上一名知道‘牛头山’的，赶紧提醒着。
“嗯，谢谢！如果是‘牛头岭’，我是一定要去的。对了，‘牛头岭’旁边有叫‘羚羊村’的村庄吗？”
“‘羚羊村’？好象应该有的，那边的山形状各异，山名村名都是象什么就称为什么的，这山岭象羚羊应该肯定是有的，但有没有叫‘羚羊’的村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被长者称为‘木头他爹’的男子回答的很认真，为了让大婶明白，还特意作了说明。看一下大婶又瞄一眼为唐家奶奶介绍的人后，感觉到不放心，紧跟着又作了更清楚的说明：“大婶，您如果一定要到‘牛头山’去，从这里往东，等赶完集，应该有几个人会往那边走的，大概有二个时辰这样子，那边有个地方叫三叉岭，我们夫妻俩要到黄岭去，也要路过三叉岭。到了那边，可能往北去‘牛头山’的人就没有了。‘牛头山’那边的人不会到这边来赶集，太远了。到三叉岭后，大娘你就要一人往北了。从三叉岭到‘牛头山’，走得快起码也要半天时间。大娘，象你这样的情况，半天肯定还不够。过了三叉岭后，您最好要先找个地方息下来，用第二天一整天的时间比较稳当。”
“我虽然要去黄岭，但三叉岭的北面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只是听长者说，那里山岭陡峭，比我们要去的黄岭高多了，很难攀的，大婶您这样的年纪，怕是非常难。”
听了自己男人的介绍后，站在‘木头他爹’边上的女的也跟上说。山里女子与平原地区的不一样，除热心外，她们大多也要上山下地干活，与人接触也多，所以一般不忌讳，有啥说啥。但热心的女子还是忍住了没说另一个原因：大婶，你这样风一吹就可能倒的身体，能爬那样高的岭吗？想想是不行的，到了那边山高岭陡，万一一个不测，只大婶一人，真可能叫天不应，喊地不灵的，如果不慎弄出一点事来，那要怎么办啊？
这样想着，女子突然希望大婶放弃这个想法了，赶快又说：“大婶，还有另外一个事，虽然我有熟人住黄岭那边，但我们女人总是不太关心那个地名，那里究竟叫‘牛头山’，还是叫‘牛头岭’，我们确实不清楚的，还有是否有叫‘羚羊’的村子，我们也不知道，我想大娘，您还是在这边先问清楚比较好。”
“那到也是，先要弄清楚明白，要不然，白走那么多路就太怨了。”
“是的，对了，你们谁知道‘牛头岭’，还有‘羚羊村’啊？”
帮唐家奶奶介绍的长者再次向大家发问，听长者发问，大家又一阵七嘴八舌紧张地答复、讨论，但仍没弄清楚这二个地名重叠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大家这样热情，还有不少人一直在为自己打听，也有不少劝唐家奶奶，那个地方实在偏僻，而且山高岭陡，千万要考虎清楚。
这些人肯定是为自己好，唐家奶奶自然也知晓，但半年过去，问了多少人了，仍然没有音讯，现在有一点线索，就不能放弃。
“谢谢大家，不瞒大家说，为找那个地方，我已化了半年多的时间了，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现在有这个消息，那怕、那怕、那怕这个地址是不正确的，那怕没有你们这些热心肠的同路，我也是会去碰碰运气的。”
唐家奶奶挺了挺身体，坚毅地回答。
“‘木头’他爹，这位大娘不远千里从南边来认亲戚，弄成这个样子，我看我们先凑点东西让大娘带着，在路上可以垫个饥。如果那家有富余的衣物，也拿一二件出来，让大娘有个换洗。今天已不早了，你们上集市来准备换什么，我出面让人给你们赶快准备，保证不让你们吃亏。让大娘息一息后，你们夫妻二顺道就陪着这位大娘到三叉岭去，你看这样行吗？”
“我们也只是赶路路过，见这边有集市，就过来了，有可能的话想顺便换点东西，不是要去见她娘家那边的熟人嘛，空手总是不好，就照您老安排，这没问题，让大娘息一下后，我们可以马上动身上路的。”
听老者如此说，转身征询了一下婆姨的意见后，‘木头’他爹爽快地应答道。
“如此甚好，甚好，那就麻烦各位乡邻了，看看大家能拿出点什么？老十在这里谢过大家了”。
老者双手抱拳，举至下巴间，向大家摇了五六摇，还向集市上聚在一起的人深深地掬了一躬。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