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猎手(二)
易凡转头朝对岸看去,只见绿树葱葱间站着一个身穿兽皮的黝~黑汉子,他一手执弓,一手执箭,背负箭壶,脸上涂了几道迷彩,正连比带喊的朝这边表达什么,隔得远了在兽吼中听不真切,只是手舞足蹈,神态间颇为急切。
易凡结合身边情势倒猜出了八~九分,大踏步跨到那大树跟前,手抓羽箭横着一掰,羽箭应声而断,半截留在树杆上。他拿半截断箭朝后拽了拽,确认绳索够结实,那边绑的也甚牢固,承受得住自己重量,忙不迭的将绳索绑在大树上,将上衣脱下,搭在绳索上,双手抓~住两边,成一简易滑轮,朝对岸滑去。
这时情势简直险之又险,他身子才离开崖岸五尺,那兽群来得好快,一只霸王龙已到崖边,脖颈往外一探,巨口直抵易凡后背,热乎乎的出气直喷在他背心。易凡只吓得浑身颤抖,一颗心都缩了起来,暗道,这一口咬下去,我怕要少好大一块肉,身子拼命往前伏,心中只觉在这巨口下停留一刻,感觉便如一万年一样难熬。那一口要是咬下去,纵然疼痛或者送命,只是身体受苦,却不用像现在这般万分希望自己逃过此劫,却又担心偏偏竟又咬中,这种担心忐忑的折磨实是难熬无比。
这一刻说起来话长,其实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那猎人只在那边瞧着都已心惊肉跳,直叫“快点,快点。”手心直捏了一把冷汗。
所幸只差了一丝,那龙巨口一合只咬中了易凡的衬衫。
下一刻,霸王龙冲来巨大的惯性使它直冲出崖边,向下跌去,易凡的衬衫也被它撕碎,含在口中向下跌去。这山崖也不知有多深,那霸王龙下坠时一直吼声不断,越叫越远,直如无底深渊一样,震荡在其间的回声亦是惨厉无比。
霸王龙徒一下落时,山崖便也开始坍塌,连带绑羽箭的大树以及数无数动物也向崖下落去。原本易凡这边地势比猎人那边为高,用衣服做滑轮才得以向对岸滑去,但此刻大树向崖中跌落,地势越来越低,易凡反倒向回滑。他本来已滑至中间地带,浑没想到此节,忽见向后倒退,惊呼一声,忙伸手抓~住绳索,才阻了下滑之势,免跌万丈深渊,但也已退后二丈远近。
气还没喘一口,忽然又想到一事,这一事便如一块大石瞬然间砸中胸口,霎时间心跳加速,急急寻思怎么办?原来他忽然想到,绳索一头还绑在那大树上,这绳索负自己重量毫无问题,再加一株大树可是万万不能,势必将绳索拉断,要是断裂点在自己身后那还好说,要是在身前,自己势必摔入万丈深渊。
这些念头如电般在易凡心头闪过,快的难以想象,但大祸下一刻即将到来,这眨眼之间若非有奇变,自难逃过此劫。
急切间忽见眼前一片明亮,凝目一看,原来是衣服口袋中的钥匙链掉了出来,上有一把小刀,刀刃打开,闪着寒光,在面前一阵晃动。易凡大喜,右手忙一把扯过,在左手握着绳索的下方急急割动。
这时那大树已落下悬崖八丈,只因有绳索牵引,并不是直朝下坠去,反而画着弧线,朝对面撞来,易凡在大树上方三丈绳索处,也朝对岸撞去,待大树再落五丈,此时力量大到一定程度,但见绳索猛地绷直。易凡感到绳索猛的硬了一下,自己向外甩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绳索从自己所割之处断裂。断头猛的向上一弹,多亏易凡早已料到,死命的抓~住了,才不致将自己甩落。
易凡这一时半刻自然不能将绳索割断多少,但大树千斤之力一拉,绳索能受力最小之处自然是他所割之处,自当从此断裂。
易凡画着弧线,直直朝对岸撞去,轰的一声,撞在崖边,这崖上生长了许多酸枣树,那小刺把易凡划得浑身都是伤痕,但他心中却欢喜无比,知道直到此刻自己这条小命才算保住了。上面那人虽不知深浅,但总不至于像动物一样,一见面就要自己小命。
从陷入死地,到被霸王龙撕裂衣衫,到后滑时抓~住绳索,到割断绳索,到绳索反弹,这些奇变只发生在一时三刻之间,生生死死经历好几遭,现在想来易凡仍后怕不已,多亏自己反应机敏,否则就是有五条命,在这都死完了。
他累得实在不行,虽觉趴在枣树丛中那小刺扎的自己疼痛无比,但仍连一根小指头也不想动。刚才身处惊险之中还不觉得,此刻一静下来,使力过度后的虚汗一个劲儿往外冒,贴身白汗衫如水浸过一样。
他朝对岸看了一眼,那山崖兀自坍塌不休,每坍塌一次,其上的一堆动物便跟着送命。众兽险之又险的停在崖边,两只前腿死命往后撑住了身子,不让身后兽群将自己挤落悬崖,巨大的兽吼声充满了惊恐。天上的翼龙没了气味的牵引,四散开来,到处盘旋,发出嘶哑的大叫声。
歇了一会,易凡终于从枣树丛中小心翼翼的爬了上来,临近岸边,那人赶忙过来扶了他一把,双方彼此一打量,都愣住了,对方的装束如此奇怪,一生之中从没见过。
易凡道:“多谢你救我,你是哪位?这是哪里?”
那猎人与易凡同时说了一句话,只是叽里咕噜的易凡一个字也听不懂。猎人显然也没听懂易凡说的话。
易凡心道:“糟糕,这不知是哪里,连语言都不同,须得从头学起,真是麻烦了。”他口渴难熬,向那猎人做了一个喝水的姿势,那猎人居然懂得,忙把腰间的水壶递过来,并拿出了一些饼子、黄桃放在易凡面前。
易凡受了这一番磨难惊吓,体内缺水状况甚是严重,那西瓜大一壶水直喝了个见底才满足。见猎人拿出来的面饼子干巴巴的,无丝毫水份,一看就毫无胃口,只好吃了一些桃子。
那猎人看易凡着装奇特,破破烂烂,浑身透出一股疲态,断定他这一番遭遇定然非同寻常,又见他腰间的芝草颇为奇怪,不禁多看了两眼。
易凡心道:“须得去他家好好休息休息。”双手并拢合十,放在耳边,脑袋朝双手方向一歪,朝猎人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暗道:“应该看的懂吧。”
没想到这猎人聪明得很,立刻就明白了,他朝易凡一指,再一指自己,然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做完这些动作,他看着易凡,眼光里露出询问。这猎人也不知脏,要躺下也往旁边让一让啊,就径直躺在脸盆那么大一堆黄色的屎上面,这林中动物繁多,也不知是哪个拉在这的。
易凡暗暗好笑,忙道:“啊,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你问我是不是想睡觉?是啊,我现在浑身酸痛,可得好好休息休息,带我去你家吧。”说着连连朝猎人点头。
易凡所不知道的是,在猎人心中,动物粪便并不是脏东西,只是在林中隐藏自己体~味的一种涂料。这等蛮荒之地,又是深山老林之中,大型食肉动物多不胜数,此类生物嗅觉一般都极为灵敏,数里之外也能闻知猎物的所在,要是用动物粪便涂遍全身,将自身体味遮掩掉,生存的机率便能大大增加。
那猎人面露喜色,易凡连连点头,显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爬起身来,当先而走,易凡跟在后面。他这一起身前走,易凡跟在后面看见他后背上沾了厚厚一层黄色粪便,并随着走路的晃动不断掉下地来,洒了一路,还闻到一股极臭的味道。
这林中树木参天,地面凹凸不平,走不多远,碰到一个半米深的浅坑,坑中长的有期期艾艾的青草,落有很多树叶。猎人停在坑边,手向易凡一指,往坑中一摆。易凡纳闷道:“干嘛?”
猎人更不答话,跳进坑中,身子一躺,跟着又爬出来,指一下土坑,指一下易凡,显是要易凡学自己那样躺在里面。易凡纳闷道:“不是带我去你家吗,怎么躺在这干嘛?”
他还没说完,便突然醒悟:“也许他家离这里远,不及赶回家,让我在这休息一下。”又不禁佩服猎人的聪明:“林中野兽繁多,休息的时候可是大大凶险,一不小心脑袋可别让偷去了,找个坑躺在里面,自然不易被野兽发觉,可安全的多了,要是在上面盖点枝叶,可就更加妙了,即隐蔽,又保暖。”
果然他往进一躺,那猎人就把附近的枝叶往他身上盖。林中树叶要多少有多少,不多时易凡身上就盖了厚厚一层,果然感到一阵暖意,只是树叶堆的甚多,呼吸都有些困难,他脑中昏昏沉沉的正要睡去,忽然感觉肚子上一阵剧痛,抬头一看,那猎人把好大一块岩石仍在自己身上,纳闷中一瞅猎人,只见他抱着更大一块,正往自己身上扔来。
这一下直把易凡吓的魂飞天外,这块巨岩要真仍自己身上,不死也得半残废,忙连爬带滚的逃出坑中,冲猎人大叫:“你在干嘛。我只是要睡觉而已,”说着又赶忙在耳边比一比睡觉的动作,道:“睡觉,睡觉,休息而已,还不明白吗?”
猎人纳闷急了,一失神,那岩石从手中掉下去,砸在脚背上,直痛得他哇哇大叫,单脚跳来跳去,忽然间他面有喜色,顾不得脚上疼痛,重新躺在易凡面前,这次不同上次如尸体般一动不动,是活灵活现的睡觉表演,还打着鼾声。
易凡大喜,道:“对啊,对啊!我是要休息。”
猎人站了起来,朝易凡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心中想的是:“噢!原来你是要休息啊。我刚才还以为你说的是:你就要死了,让我做做好事,找个地方帮忙把你埋了。我可是助人为乐的好猎人啊。”
这下搞明白了状况,猎人带着易凡,往家中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