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我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是被恶梦吓醒的。我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可还是感觉很冷,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寒冷,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我想叫,可我发现我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嘴巴都张不开,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动弹得,头脑也晕晕沉沉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错觉,我还没醒,只是陷入了另一场梦境,或者说我可能已经死了。
“岩子的情况你我心里都明白,那些医生什么都没用的,他是碰上那种东西了……”
昏昏沉沉之迹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我认得,那是陈兴旺的父亲的声音,因为他在家里排行老九,别人都叫他陈老九。
门口传来了父亲叹气的声音,只听父亲说道:“你说的我也知道,可现在能怎么办,总不能请人来做法事吧?现在可是非常时期……”父亲的后半句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别人听到。
听到父亲的声音,我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我不是做梦,我真的是回到家了。
“都怪我家的兴旺,岩子要是有些什么事,我非打死他不可。”陈老九道。
父亲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也别怪兴旺了,看你都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这就是岩子的命,怪不得别人……”父亲的语气很哀伤,有一种认命的无奈。
“我看现在能救岩子的只有葛老头了。”陈老九小声说道:“他本来就是个道士,驱邪什么的也只能找他了。”
“就怕他不肯帮忙,你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弄不好可是要……”
陈老九打断了父亲的话说道:“行不行都要试试,总不能让岩子就这样等死了吧?”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便离开了,不久母亲进来,看到我醒来,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停的叫我的名字,我很想回答,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象征性的眨了眨眼睛,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母亲喂我喝了一点水,昏昏沉沉的我不一会又睡过去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母亲把蚊帐放下来了,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煤油灯。我还是浑浑噩噩的,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我是被开门声和说话声吵醒的,屋子里似乎进来了几个人。
“说好的了,我只是看看,能不能救我不敢担保。不过两只老母鸡和两瓶白酒你们可不能少我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话似乎有点大舌头,可能是喝了酒了。
“葛师傅,瞧您说的,您一定能把我大侄子救回来,您放心,东西肯定少不了您的!”
说话的人是陈老九,父母亲老实,不太会与人交际,只是在一旁附和。
只听到葛老头满意的应了一声,几人便向我走来。
摇曳的灯火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中我似乎又看到了那晚林子中的东西,心里又是一阵发毛。但一想到除了葛老头之外都是我熟悉的人,慢慢的又平静了下来。
几人来到床前,母亲刚想拉开蚊帐,却被葛老头伸手阻止,只见他摇摇头道:“不用看了,没救了!”说完调头就走。
屋内灯火太暗,又隔着一层蚊帐,迷迷昏昏的我看不请葛老头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不过我能感觉到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变了,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语气。
葛老头的突然举动让父母亲措手不及,好在陈老九反应快,一把拉住葛老头急道:“葛师傅,人您都没看怎么就走了。要是这样,东西我可不给您了。”
“葛师傅,我求您了,无论如何您帮忙看看,现在也只能指望您了,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母亲反应过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着葛老头,不肯放手,哀求着葛老头。
听到母亲的哭声我心里一阵难受,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我能体会到父母此刻的感受,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如果我死了,他们也活不下去了。
良久才听到葛老头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学道之人本就为人趋吉避凶,我岂会见死不救?我虽然没看,可我能感觉到这屋里充满阴怨之气,这孩子怨气缠身,三魂七魄不稳,已是游离于阴阳两界,也就一口气的事,他能撑到现在还没断气已是他命大。阴寒之气已入五脏六腑,谁要和他睡上一晚都能被他冻死。无力回天!”
葛老头的一番话尤如一颗大石头一样压在众人心里,让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其实,父母心里也清楚我能活下来的希望非常渺茫,只是他们又不甘心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片刻后才听到父亲说道:“葛师傅,既然来了您就帮看一眼,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怪不得您。”
恍恍惚惚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中一沉,我真的要死了吗?是否死后也会像林中的那些婴孩一样……
葛老头拗不过父母亲和陈老九的纠缠,只能答应帮看看。
蚊帐终于挂了起来,父亲搬来了一张长凳,让葛老头坐。此时的我脑子虽然还有几分清醒,可眼皮却很重,我努睁着眼晴,眼上还有一些未干的泪水,蒙蒙胧胧的也看不清葛老头的样子。
“咦?”葛老头惊奇的轻叫了一声,我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我模模糊糊的看到他的身子在轻微的发抖,嘴角似乎还抽动了一下,道:“不应该啊?”声音较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葛师傅,怎么了?还……还有救吗?”父亲问这话时是很紧张的,导致他后半句都有些发抖,他现在最怕的是葛老头回答他我没救了。
“此子面相奇特,万中无一,有此面相者,福寿双全,自有神鬼护佑,邪魔歪道近身不得,应是长寿富贵之人,又怎会如此?”葛老头有些疑惑的道。
听到葛老头这么一说,父母亲与陈老九对视一眼,大家脸上都写满了不信。
陈老九忍不住说道:“葛师傅,您别开玩笑了,不是我们不相信您,而是这孩子打出生到现在,身体没一天好过的,体虚多病,别说什么福寿双全了,您还是想想办法先保住他小命吧。”
虽然对葛老头说的话不信,但陈老九说话的口气还是很客气的,毕竟有求于人,也不敢在言语上得罪葛老头。
“你们还别不信,此子天庭饱满,印堂开阔,此为福泽之相。双耳如扇,耳垂如珠,此为长寿之相。”葛老头说道:“更难得的是他两边额角微微隆起,尤如龙角。鼻梁高立,鼻尖多肉,眉骨高耸,此乃霸王之相。此面相者杀伐四方,神鬼让道。若生在古代乱世,定能雄据一方,割地为王;若在太平盛世,也能拜将封候,身居高位!”
听到葛老头这么一说,父亲急了,忙道:“葛师傅,这话乱说不得,乱说不得!”
葛老头不理会父亲,用手夹住我的脸夹,颁开我的嘴看了看道:“果然不错,虎牙奇长,如猛虎下山,上应白虎星,此子有白虎星守护,却又怎会如此?奇哉怪哉!”
我迷迷糊糊的也不太明白葛老头的话,估计在场的人也没听懂。
父亲事后回忆说,那时看葛老头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葛老头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心里这么想,只是嘴上不敢这么说罢了。
“葛师傅,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平平安安,您想办法救救孩子吧!”母亲恳求道。
“你们放心,能救我定然会救,他不是短命之相,我得先找出是什么原因,才能对症下药。”葛老头道:“他生辰八字是什么?”
听到葛老头那么说,父母亲等人大喜过望,葛老头的言下之意是我还有救。
母亲连忙翻找出写有我生辰八字的一张纸交给葛老头。父母亲不识字,我出生后便找来纸笔让产婆把我的生辰八字写了下来,一直保存至今。
葛老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然后闭上双眼,右手手指快速的掐算,口中念念有词的我也听不懂他在念叨些什么。
葛老头突然睁开了双眼,全身发抖,就连手中的纸条也拿不稳,掉落在地上,嘴角抽动,神情呆滞的看着我……
看着葛老头的样子,父母亲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说话。一旁的陈老九更是急得直出冷汗。
好半天才听到葛老头叹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生……生不逢时啊!”
似乎有些感叹,更多的却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