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只要你在，你就是世界。我只看你。”
“那要是我不在呢？”
“世界都是你！”
——原城《花火与你不惧岁月长绵》
我原本以为，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变得漫长难耐。春节过后，迅速回温的城市倒也显得格外的春意盎然。在公司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束花，却不知道要送给谁。开车回到家，随意找了个花瓶，随意的把它们插进去，看起来，也挺随意的，不会很惊艳，也没有很凌乱，是我喜欢的风格。
刚刚过去的情人节，我给顾言发了条简讯，没有甜腻的情话，没有暴烈的谩骂，只是简单的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般说了句“我爱你”。
他没有回复我。
我似乎还在等。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没有半点意义的等待。其实很想知道，在这些日子里，他是不是过得还好，至少在我看来，他还是需要有人去保护的。那么我呢，是不是也过得不错？
人前风光无限，人后凄凉落寞。
阳光烂漫的午后，校园里的小情侣们占据着极好的位置腻歪在一起晒太阳，暖暖的日光照在他们身上，熠熠生辉，看起来美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下午没有工作，吃过午饭就开着车过来了。
这个不大的校园已经变得和当初我们见过的不一样了。那栋我们上课的教学楼变了建筑风格，看起来很Low；那座坐落在人工河旁的小山丘已经被夷为平地，盖起了一个室内体育馆；人工河旁的柳树抽着嫩芽，在阳光里摇曳；再往里走，就是第一食堂了，已过饭点的食堂空荡荡的，桌凳都换成新的了，食堂内的小卖部也应该换了好几拨了吧，一家熟悉的都没见着。走出食堂，是那一排排的刷着白色油漆的宿舍楼，驻足于此，仿佛还能听到那些年我们的欢声笑语。
往北面走去，第二食堂已经变得落寞了，直到走到学校北门，才发现第二食堂落寞的原因，曾经繁华热闹的北门小街此刻变成一片废墟，那扇我们攀爬过无数次的铁门也被牢牢锁住。折返回去路过9号宿舍楼，那是我和顾言，还有文天宇以及梅杰明第一次住的宿舍楼，当时男生宿舍紧缺，学校特意开了9号宿舍的一楼给男生住。那时候，顾言还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宝宝，我也永远会记得关于文天宇doublekill的梗，只是想想，我都能笑出声来。几个路过的学生投来诧异的眼光。不过现在，整栋9号楼都变成了男生宿舍了。
是啊，时间可以治愈很多伤痛，同时也会抹去很多痕迹，美好的，悲伤的。我随意的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只有我们几个人的微信群里。刚毕业的那年，我们还总会隔三差五的到学校来看看，到后来，因为工作和个人的原因，聚会就不再到这里来了，以至于，现在的这里的改变，都没有人知晓。
“李总这么清闲，还回母校怀念人生了？”文天宇打来电话，语气满是感慨。
“什么怀念人生，恰巧没事，路过这里罢了。”走到学校的主楼，楼前的老子雕像已经满是岁月的痕迹了，那时候周围的那几棵小香樟树现在也茂盛了许多。“什么时候得组织大伙儿一起来聚聚，这儿变化可真大啊。”
“你和顾言……”
“我还没找到他。”
“不急，总会找到的。”
“嗯。”
挂断电话，打开微信看了看，没有人回复我。习惯性的点开朋友圈，刷新一看，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已经大半年没有更新朋友圈的顾言在五分钟前发了一组照片，配了一句话：时光荏苒。我点开照片，赫然发现，竟是现在这儿的几处熟悉的建筑。也就说，排除他是之前来这儿的，那么现在他一定也在这里的某处和我一样在感叹时光。
我仔细的对比了照片，确定他可能在的位置后，急忙朝学校的南门跑去。一路的寻找，尽管快要走到尽头了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能找到的，现在的他走在这些学生里一定是最显眼的那个，就算是一个背影，哪怕只给我看一眼，我都能认出他来。
所以，上帝肯定听到了我的祈祷，才让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个我现在就想要紧紧抱住永不松手的人。他低头看着手机，才刚走出校门似乎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突然就停了下来，像是愣住了，最后他回过头，我确信，他看到我了。
四目相接的瞬间，我内心忐忑的担心他会掉头就走，我更害怕他会冲我笑笑，然后隔着远远的距离对我说再见，既然上帝允诺了我一件事，那我只有贪婪的祈祷顾言会停下来，不要再躲着我了，即使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也无所谓。
或许，我该祈祷时间在这时候暂停，让我好好的看看那个人，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远远的看着他笑了笑，仿佛是在嘲笑宿命般，接着他收起手机，终于迈开了步子。我看着他，容光焕发的面容看起来气色比以前都要好，他穿着的那件外套，我还是一眼就能辨别出来是那年圣诞我们一起买的，搭配在里面的白色衬衫并不是他以前的穿衣风格，不过这样起来，他更是英俊挺拔了不少。他还是以前那个在我眼里近乎完美的他，更甚至，比以前还要完美。或许是太久没见，或许是因为现在他的光芒太过刺眼，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竟会紧张到呼吸急促起来。
“好久不见。”
【2】
“我们能好好谈谈么，关于之前的误会。”夕阳斜斜的喷薄着天边的云，还是会有丝丝的凉风刮过耳畔，钻进领口，将寒意附着在敏感的皮肤上。我和顾言坐在篮球场旁的座椅上，他说完那句“好久不见”之后就没再说过别的话。篮球场上打球的年轻男生一个个朝气蓬勃，对比起来，我和顾言就显得老气横秋了许多。“你不用再躲着我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性格，天大的事儿，你说清楚了，我理解了，那也就不算是什么大事儿。更何况，我始终坚信，你没有不忠于我！”
“阿泽……这个名字现在叫起来居然会陌生了呢。”顾言扬着嘴角笑了笑，夕阳打在他脸上，暖暖的。“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我觉得我自己也想明白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正如小可说的一样，那时候的我是走进了死胡同，除非我想通了才会自己走出来，别人都帮不了我，所以你当时根本就没必要去找她，你知道她之后找过我很多次抱怨，要我赔偿精神损失费，还有误工费，呵呵。我承认当时见到夏寂出现在你家时我非常生气，我也承认，那之后我所说的，都不过是我的气话而已，可是那时候，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和钟琳结婚本就对你不公平，我一直迈不过这道坎，谁知我和她还有了孩子，我心里对你的愧疚更是与日俱增，尽管我和她结婚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要个孩子，也尽管，我和你已经有言在先了，但……真的真的对不起，我劝不动我自己。”
“所以你就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愧疚便想要离开我？”说实话，听了他的理由，我心里难受得要死，这样的误会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或是说，不应该在我和顾言的感情里存在。“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为之愧疚的东西？如果你早告诉我你不想结婚，不想要小孩，不想再在你的城市生活了，我定会不顾一切阻扰的带你远离曾经我们熟知的一切，我们也不至于走到现在的这种田地！那么现在的你，后悔了么？”
“后悔？我也不知道我这样是不是后悔了。”他搓了搓双手，最后把手停在嘴边，朝掌心吹了几口气，我试着追寻他眼神的停留之地，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远处的天，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我觉得，我这样一定是报应，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所以现在的遭遇都是我罪有应得吧。”
“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么？”是我的手的温度太低了吧，所以才会在接触到他的手的那一刻，他像是逃一样迅速抽走了手。“我们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行吗？”
“当作没发生过？我做不到。这些日子我过得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如意，我从胡小可那儿回去之后，不知道钟琳从哪里听到的关于我原本的性取向的事儿，当天她就当着我们两家人的面质问我。她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我和她只是形婚。兴许是那天喝了点酒，而我的心情也不好的缘故吧，所以跟她坦白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模糊的记忆片段里像是有人打起来，我也被踢了几脚，等我清醒过来后才知道钟琳流产了。医院给出的结论是因为强烈撞击导致的流产，没谁知道她是撞到了哪里，也没谁知道是谁推了她，孩子就这么没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自然逃脱不了责任，一个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的小生命就葬送在我手里。”我惊讶的看着早已泪流满面的顾言，想伸手把他搂进怀里，不料他却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同时拒绝了我的拥抱。“尽管事后钟琳说不怪我，但我还是跟她提出了离婚。钟琳是个好女人，她说她可以原谅我骗了她，她还说她愿意继续跟我在一起，愿意把我再掰直，但她的家人替她做了主，最后她也还是答应和我协议离婚了，我庆幸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至少我不用再耽误她美好的人生了。我妈和我姐之后还低三下四的跟钟琳家去道歉，我对她们说不用这样，她们反而把所有的罪责都强加到你头上，说我不该和你相识，不该和你有瓜葛，于是，我和我妈、我姐又闹崩了，这次我主动收拾了东西，辞去了工作离开了，我想她们应该也不会想要再见到我了吧。你看，这就是我现在所处的境况啊，这就是我这段时间里的遭遇啊，你觉得我可能当作没发生过么？更何况，阿德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相较于我，他更适合你。”
“发生这些事儿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对我有愧疚，但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感受，你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会怎样怎样想，却从不打个电话给我诉诉苦，你假装出来的坚强是要给谁看呢？你就不能做回以前的那个顾言吗？”
“已经回不去了。”他吸了吸鼻子，继续擦着眼泪，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明明以前的他从来不会拒绝我的拥抱，明明以前的他总是会在受伤后祈求我给他一个拥抱的，可现在，我却无能为力。“我的坚强看起来虚伪也好，真实也罢，这就是现在的我了，一个你不会喜欢，不会想要继续保护的我了。你不爱我了我也不会怪你的，毕竟，现在的我，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你认为的假装出来的坚强，足够让我自己保护自己了。”
“哼，保护自己，你别开玩笑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歇斯底里起来，明明想要好好说的话，全然变成讽刺。“你若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掉眼泪了，你一个人是可以过得很好，但试问谁不可以呢？你不要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一些事就应该是按照你想的那样发展，事实并不会如你所想的那样。我也告诉你顾言，不要以为我会放弃，我李越泽定会把你追回来，我说到做到！还有胡辰昭，我至始至终都对他都没有半点感觉！”
愤然离开，我觉得要是我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动手打他，但要是我没有起身就走，应该是会看到浮在顾言脸上那道满意且欣慰的笑容的。然后也会不顾四周那么多双诧异的眼睛看着我们两个大男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吧。
甩上车门的那一刻，我是后悔的。只是现在，我没办法再折返回去对他说声对不起，开着车行驶了一段距离，最终还是在前面的路口掉了头。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公交站台等公交。我叹气，感叹着，为什么对他就没有任何办法呢。他说他离开了他的城市，那么至少我要知道现在的他“流浪”到什么地方了，不然，我要怎么去兑现我要把他追回来的诺言？
“上车，你要去哪儿，我送你！”把车停在他身旁打开车窗我冲他叫道。“顾言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敢不上车，非逼得我们之间像是演琼瑶剧一样拉拉扯扯的话，我真的会动粗的！你对谁都可以作，唯独不能在我面前作！”
“.…..”我见他皱着眉头，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一动不动的站在站台上没反应，接着冲我翻了一个白眼。我火冒三丈的把车熄火，打开驾驶室的车门下车准备动用武力，谁知他见我下车了，立马收回白眼，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溜烟儿的钻进了副驾驶室。
我愣了半天，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待我坐回车内，却发现这家伙把安全带都系好了，我哭笑不得的调侃道：“你非要挑战我的底线是吗？”
“我怕你打我。”他的回答更是让我语塞。不过此时的顾言，才是我熟知的那个他，没有之前的冷漠，没有对我的针锋相对。他脸上那道久违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亲切。
“如果你要连夜坐车离开的话，我更希望你今天能在我家住下。”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回，他并没有躲避。“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放心你。夏寂已经从我那搬出去了，所以你可以睡在客房。”
“我自己租了间单身公寓，你送我回去吧。”他低下头想了想，说道。“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晚饭在我那儿吃吧，我做饭。”
“怎么会嫌弃呢，我等了这么久，值得。”顺势用手挽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副驾驶拉到我面前，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亲吻了一下。他生疏的回应了我的吻，我立即欣喜若狂地双手捧着他的脸狠狠得和他亲吻起来。
所以，我最终还是等到了他。
【3】
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所有我们所受过的苦难，也都是有意义的。我那么爱他，上帝也不会忍心将我们拆散吧。所以现在的我们才有这样的机会重新安详的面对面坐着。我看着他，他倒腾着桌子上的火锅。
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所以也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此刻自己内心的感受。简单的小公寓，摆放着同样简单的几件家具，相较于之前我帮他租下的单身公寓来看，这样的环境算是很差了，不过再怎样，有他在，都是一个温暖的，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对面洋溢着满脸幸福的人，这样的画面，很暖，很暖！
“招待不周了。”我看他看得出神，他心心念念的却是面前的火锅。“这个点再做菜的话估计得吃到半夜，还是火锅方便些，不介意吧？”
“不介意。”介意也不能说出来。万一你一个不高兴把我轰出门，我这么久的努力不久都白费了吗。“其实不用搞得这么麻烦，我们出去吃也可以啊。”
“李总啊，我可不像你有那么好的身世背景，我呢，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小老百姓，吃一顿山珍海味就得吃土好几个月。”顾言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得到的薪水也由不得我任意的挥霍，单这间房子的房租水电一个月就够多了。”
“那我养你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顾言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就停下手上所有的动作，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我想自己养自己。”顾言夹起一块儿烫好的牛肉，像是突然释怀了一样放进我的碗里，接着褪去脸上的不悦，夹了几片青菜到自己的碗里，然后安静的吃起来。
“可能我说的话你听了会不高兴，但我句句发自肺腑。”为了避免之后谈话中的误会，我急忙解释道，“我说我养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讨厌不求上进，不思进取的人，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我给你提供我力所能及的一切，你大可以安心的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样一来，你可以省下不少开支，也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觉得是我在乱花钱的话，你可以住在我家，反正我那一直也是空着。”
“所以你是想一步一步的把我拉进你的狼窝是吧？”渐渐习惯顾言多变的情绪，看到他机灵的表情，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阿泽，我……我觉得，嗯，怎么说呢，你再多给我些时间行么？我需要时间去调整我自己。”
“嗯，我等你。”
如果有人问我，我想要一个怎样的世界，那我会告诉他，只要有顾言在的地方，就是我想要的世界；如果有人问我，我世界中心在哪，那么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说出：顾言在哪，我世界的中心就在哪。我不知道我为何如此爱他，既然找不到原因，那就由着自己跟着感觉走下去，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