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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谁主沉浮

“哥哥气量,海阔天空,小弟佩服!只要哥哥认得准军师,小弟唯哥哥马首是瞻!”乐和拱手恭敬道。

正在此时,聚义厅外脚步响起,花逢春在外面就已经叫道:“大头领,乐和叔父,军师叔父制定了新的练兵方略,真是太好了!”话未落音,花逢春已经蹦了进来,小将白袍玉面,走得虎虎生风,在明媚的阳光下,真正是英气逼人。

再看那南之乎,由于受不了太湖上潮湿的气候,只要在水寨,他都穿着自己设计的一袭长袍,看上去很像是浑身上下搭着一匹麻布,十分宽阔的袖子,十分宽阔的袍身,只要有风,这衣服就像一面旗帜,被风吹的呼啦啦的!现在他就顶着强劲的风,走了过来,已经稍稍显长的头发,被吹得像荒草一般,衣带飘飞,看上去确如南之乎标榜的那样,是神仙门人、自然派弟子,确实有些仙风道骨。

“贤弟,又有什么大举动?”李俊问道。

“哥哥请看!”南之乎呈上方略。

李俊细细研读一遍,拍案道:“好!制衡控制军队的手段很完善,专门的后勤辎重营和斥候营……这一切都很好!不过,愚兄以为,这些东西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贤弟提出的军魂塑造这一说,这很重要!大军一旦有了凝聚军心的军魂,再结合了合理的功过赏罚和严明的军纪,真的可以练出一支铁军啊!不过,贤弟的军魂塑造方略中提出的只是家、国、天下、民族,为何只字不提忠君?不是一直讲天地君亲师吗?”

“哈哈哈哈,哥哥,我们现在是反贼,哪里有君可忠?”

“赵官家并无大错,我们是被逼无奈……”

“赵官家一定没有耐心听我等解释!再说了,孟老夫子不是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吗?我等之所以无意于大宋的花花江山,不是因为要尽忠于赵官家,而是我们造反造大了,祸起萧墙,汉人自相残杀,只会便宜了北方蛮族,到时候人家坐山观虎斗,等我们两败俱伤,人家挥师南下,花花江山岂不是落入外族之手?所以我们建军,就是要建立一支能保卫家园、保卫种族、保卫这片埋葬着我们祖先骨肉的土地的军队!而不是建一支某人手底下鹰犬一类的军队……简单一点说,皇帝这玩意,嬴政开始,姓刘的坐过,姓李的坐过,姓赵的坐过,甚至很多姓乱七八糟的都坐过,换谁做大家觉得要紧么?”

南之乎这一番无君无父的言论,让在场的各位都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看着南之乎。

“可是,大河上下、长江南北,我茫茫十万里河山,千万年来,我们的祖先死了都埋在这里,他们的骨血化作沃土,长出粮食,我们吃着这样的粮食,生儿育女,等我们老去,我们还要埋在这土地上!所以,这片土地是我们的天下,这里有我们祖先的尸骨和英灵,有我们父辈洒下的笑容和血泪,有我们正在耕耘和收获的兄弟姐妹,有等待我们归家的妻小,有我们熟悉的方块字和平和中正的语言,有我们骄傲的、或者沉痛的历史与记忆……所以,这片土地,才是我们的国家,才是我们必须用血肉筑起长城,誓死捍卫的地方!……”南之乎这一番理论犹如惊雷,振聋发聩,听得李俊、乐和、花逢春三人目瞪口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李俊,他屈着食指,敲打着桌子,半晌才道:“贤弟这番理论,愚兄回味半天,算是有点明白了!意思就是这天下不是某某人家的,而是属于我们大家的!这皇帝不是天子,君权不是神授的,所以谁当皇帝都可以……?贤弟,这这这……”

乐和接口道:“这将是大乱之根源啊!自古以来,先贤之智慧,灿若星河,这一层道理当然有人想到过,但是为何大家宁可选择君权神授、一家天下呢?就是为了避免人人都去争当皇帝,军师你想想,天下蜂起而争皇位,最受苦的是谁?还不是百姓!刀兵一起,尸横遍野,血流漂杵,杀的是谁?还不是百姓子弟!所谓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

乐和这一番话说出来,倒是说得南之乎哑口无言,不是他不能辩驳,而是他不想辩驳!他要是现在搬出社会契约论、搬出民主法治,搬出先进的制度等等,绝对是对牛弹琴,甚至还会让人笑掉大牙!这玩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让人接受的!后世的西方,尽管有着古希腊的民主制度根源,也有着法治文化基础,从****统治下挣脱出来,也是经历了文艺复兴、启蒙运动等等思想解放准备的,那是多么气势恢宏的人文盛典啊!

现在自己一个人穿越到了这个似是而非、总好像搭错了哪根神经的宋朝,虽然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君主制度是深入人心的,人人以忠君为荣,叛逆为耻,赵官家虽然热爱书画事业,胜过了热爱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由着蔡京、童贯之流折腾这花花江山,居然想到了联金灭辽这种奇葩馊主意,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军事实力,更不了解金人的实力,没本事居然也好大喜功,如果真的像南之乎了解的历史,这大宋王朝将有倾覆之忧,中原将遍燃战火,百姓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是,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能做些什么?能改变些什么?大宋有庞大的军队、庞大的官僚机构,辽阔的国土,过亿的人口,相对于这些,南之乎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莫说是改变帝制这样的大事,现在身困湖中小岛之上,经过努力能不能生存下去,还都是个未知数……

南之乎想着想着就入了神,想着书画双绝的赵佶和他的大儿子凄凄惨惨被俘北去的情景,想着同样凄凄惨惨戚戚南下的一向标榜文采风流的士大夫,想着守城的李纲,想着渡江的宗泽,想着韩世忠、梁红玉,想着岳飞、风波亭以及秦桧……他思维犹如意识流小说,总错复杂,想了很多,绝不像表述的那么简单……

“军师……军师……”

“贤弟……贤弟……”

李俊甚至摇了摇南之乎的肩膀,才把他从遐想中拉回来。

“呃……抱歉啊两位哥哥,小弟想到一些事情,一时间失神了!哥哥刚才说了什么?”

“军师!”乐和拱手道:“且不说忠不忠于赵官家的问题,愚兄觉着军师心中所急,似乎有另外的事情!若是按照前面军师定的策略,我等跑到海外建国,我们的大军所要塑造的军魂,可就不是‘所以,这片土地是我们的天下,这里有我们祖先的尸骨和英灵,有我们父辈洒下的笑容和血泪,有我们正在耕耘和收获的兄弟姐妹,有等待我们归家的妻小,有我们熟悉的方块字和平和中正的语言,有我们骄傲或者沉痛的历史与记忆……所以,这片土地,才是我们的国家,才是我们必须用血肉筑起长城,誓死捍卫的地方!’军师,你一向是有远见卓识的,难道大宋将有一场浩劫?”

“乐和哥哥,你真是心细如发!小弟在水寨柴房,和吕志球、丁自燮关在一起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朝中已然派了一个来自于燕云之地的汉人马植出使金国,商议联金灭辽事宜!联金灭辽,无异于驱虎吞狼,狼若被虎吞了,虎如何处理?就大宋禁军如今这般模样,如何抵挡得住金人铁骑?完颜阿骨打这个人我是了解的,此人雄才大略,绝非善类,他能把契丹人的奴隶硬生生拉起来,创立金国,那就绝不是饶爷爷的好孙子!两位哥哥,你难道会认为灭了辽国,此人会和书画双绝的赵佶赵官家相安无事?”

南之乎的话,说得李俊、乐和、花逢春俱是一惊,李俊道:“如此机密大事,吕志球、丁自燮如何得知?如何四处胡说?”

“丁自燮乃是太师蔡京门生,联金灭辽事,乃是童贯童枢密力主!所以,蔡京的门生知道此事并说出来,不足为奇,再说了大宋朝堂,四处漏风,这点事情估计但凡沾上点官府的人,早都知道好几个版本了……”

“是以贤弟要练新兵,铸军魂,以血肉长城抗金保民?”李俊拍拍南之乎的肩膀,激动道:“真是好汉子!好兄弟!”

“有一个我认为不错的老夫子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汉人皇帝可亡、士大夫可亡、军卒可亡,唯独天下不能亡!为此,南某甘愿在战斗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好!好!叔父,若真有这么一天,小侄陪您一起战斗至死!”花逢春激动道。

“既有此志,贤弟定当练成一支利器!放手去干吧!”李俊拍拍南之乎。

“汉人天下为大,其余一切均不能与此相比!军师,愚兄愿受驱策,但有差遣,万死不辞!”乐和拱手恭敬道。

南之乎也作揖道:“两位哥哥深明大义,小弟定不负哥哥期望,一定练出仁义之师、威武之师、无敌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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