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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八章:陈达明的故事2

失去了妹妹,母亲非常伤心,而父亲那边也始终没能回来看母亲一眼。就连安慰的话都没几句。这也就成了母亲要和父亲离婚的直接原因。父亲就是这么一个不懂浪漫的人,他管理士兵多以骂的方式,他的士兵很多时候需要的都不是安慰,而是更严厉的打击。久而久之,父亲那安慰人的本领也就退化了。但是母亲并不是他的士兵,所以父亲也从未骂过母亲,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愧对了母亲。

流产了,父亲没能在身边,甚至没能回来看一眼。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为了不惊动奶奶,她并不会大声哭出来,只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在房里落泪。知道母亲这个秘密的人只有我。每次我去安慰母亲的时候,她都会抱着我,说小明乖,而后哭得更厉害,直到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头发。后来我就再也不敢去安慰她了,我去安慰她,她只会哭得更厉害。

后来,母亲终于提出要跟父亲离婚。父亲当然是不会同意的,于是买了我现在住的这套房,试图从物质上挽回那段频临死亡的婚姻,只是父亲的想法太过天真了,他根本不懂一个女人真正要的是什么。

由于父亲不同意离婚,母亲便向法院提出了分居,但是被驳回了。因为有相关的政策和法律保护着现役军人的婚姻。父亲在并没有什么过错,而且还屡次立功受奖,唯一的错是没能遵守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但也随着母亲的流产而抹去了。

父亲还是死死抓住这段婚姻不放手,即使母亲的态度也很强硬。以前,母亲觉得父亲是当兵的,有安全感,后来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样。母亲还是没能忍受住身为一名军嫂该忍受住的寂寞。终于,她在送我入读了小学的第三天悄悄地走了。人不在家的父亲如何留得住母亲。

父亲听说母亲走了才回来一趟,父亲回来当然是去找母亲,但是母亲有意躲着父亲,任凭父亲怎么找都找不到。

母亲走后我也哭得很伤心,没日没夜的哭,奶奶根本哄不住我。

本以为父亲会哄我两句,谁知道迎来的是一顿臭骂:“哭!哭什么哭!你那个绝情的妈已经不要你了!你要恨就恨她,但是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为了那个绝情的女人不值得!”

母亲走后,父亲对我的要求比以前更严格,也许是为了我好。因为父亲的严格,我很小便自立了。

征得父亲和他单位领导的同意,十一岁那年的暑假,那时候火车票还不用实名制,我便自己一个人坐上了去边境的火车,去父亲所在的部队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我也真的不害怕。

我在父亲的部队留了一个月,那时候父亲每次训练完部队都单独训练我,因为种种原因,父亲不能让我跟他的兵一起训练。所以每次都是单独训练我。在那里,他也把我当成他的兵来训练。还专门给我买了一套迷彩服,让我训练时穿的,和他们不一样的是,我的衣服不挂任何标志,而不像他们又是领章又是臂章又是胸标的。父亲带我跑三公里、四百米、五百米障碍。来这里之前虽然也受过父亲的训练,但是这样的强度还是第一次有。

去到那里第一次跑三公里,我是跑下来了,但是脚腕也因此拉伤了,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战场是很残酷的,不会因为你受伤了敌人就会对你手软。这是父亲说过的话。所以,虽然脚受伤,但我还是免不了父亲的残酷训练。一开始我并不相信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也能跑下三公里的。我只是想着,等我跑不动时父亲一定会叫我停下来的。事实是我做到了,如奇迹一般。开始的时候走路脚腕都会痛,后来真正跑起来便发现痛觉慢慢变得不明显,也没有一瘸一拐,等跑完三公里真正停下来的时候又发现连站都站不稳了。父亲叫我做展腹跳和收腹跳,结果一个都做不了,脚一直在发抖,直到之前的痛觉完全回来才停下来,又回到了一瘸一拐的样子。

连续两年的暑假,我都到父亲的部队去体验生活,准确来说是去接受父亲的训练。我的各方面都得到很大提升,其中包括心理承受能力、体能、还有胆识等等。

服从服从服从,在父亲那里只有服从,并不能违抗,即使他是错的。说道理我也说不过他,动用武力我也根本赢不了他。即使他叫我做的尽是一些我想不通的事情。父亲在逼着我成长,当中没少挨骂。我当时内心虽然是非常反对父亲的独裁的,但是我也有所觉悟,就算我当时不能理解父亲,但总有一天我会理解他的做法的。

理解父亲所做的一切,这一天实在来得太快。用这样的方式理解父亲的做法实在太过于悲惨。十二岁那年,父亲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走得很突然,没有留下任何话。再也没人严格要求我了,再也没有人会逼着我去训练了,再也没有人会逼着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了,然而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我母亲还没离开我之前,我一直恨的是我父亲,我更爱我的母亲。但是我当我明白母亲真正离开我那一刻起,我恨的人便变成了她。我恨她抛夫弃子。每次要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是奶奶去的,我就仿佛没有父母的孩子。开家长会父亲从来都没去过,所以我也从来没指望过父亲,但是家长会她一直都有去的却突然不去了,让我的心更难受。

八岁那年,母亲回来看过我,我没让她进门,而是把她赶走了。她那个失落的表情我至今还清楚记得,只是我当初并没能理解她而已。一个觉得自己愧对了儿子,想为儿子做点事补偿却被儿子赶了出来的心情一定不好受。

父亲的离去让我看透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包括对母亲的恨。恨也是一种会累的情感,恨了她六年,想想也够了,毕竟她是生我的人。

其实想想,母亲也挺可怜的。我母亲离开父亲之后认识了一个男人,两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很快他们便堕入爱河。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他们是非法的,因为父亲未曾同意和母亲离婚。在那段时间里,他们属于非法同居,无论是查户口还是祝旅馆都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本来父亲也是可以去告那个男人的,理由当然就是破坏军婚。但是父亲没有那么做。知道父亲离世,他们也才结束那段非法同居的日子。倘若母亲认识的这个男人是花心的,或者最后不要她了,那是多么悲惨的事,那样的话她又再回到一个人,两边都不能回。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照顾。她跟父亲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和守寡没多大区别。所以老天让她遇到了一个好男人,也并不嫌弃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我能体会母亲那种心情,她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她所追求的也并不是太多,只希望丈夫在身边。在她伤心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在她难过的时候会有人陪着她,周末的时候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出去郊游。然而,自她嫁入我们家的时候,这些都是奢侈的。军嫂这个称呼本身就不平凡,她要忍受普通女人所不能忍受的寂寞,也恰恰是这样,更显得这个称呼的伟大,她替军人们做好了后勤工作,让军人们可以安心地服役,报效祖国。母亲只想做一个平凡女人,他的品格尚未达到军嫂的高度。她想要的父亲并没能给予,在这一方面,优秀父亲败给了那个普通的男人,因为他给母亲的东西正是母亲想要的,又正好是父亲所不能给予的。

老伴早桑、孙女胎死腹中、儿媳妇抛夫弃子、加上儿子英年早逝。倍受打击的奶奶也在父亲离世的一年后去了。那年我十三岁,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被逼成长。不幸与苦难太多的我比同龄的人思考得更多,思维方式也同龄人要成熟得多。

十三岁的孩子,是家长最应该注意的时候,非常容易受人蛊惑的年龄。这个时候如果没人管,很容易就会行差踏错。我也不好说我现在的状态是否算行差踏错了。上课不听课,随意逃课,标准的坏学生。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我一直都只认为我只是不喜欢学习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初二那年,厌倦了城市生活的我回到了乡下去念书,也就这样我成了何老师的学生,何老师是我班主任。我并不爱学习,但何老师还是不厌其烦地教育我,给我做思想工作,还到我家家访。也就是这样,他便清楚了我的家庭情况。

父亲和奶奶的离世让一度让我认为老天亏待我了,让我觉得非常不公平。事实是当你遇到你比更为悲惨的人时,你所受的一切苦难都不值一提。

那一年,我遇到了李唯敏,我们在一个班,同属何老师的学生。她的命运比我的命运更加悲惨。她的父母都死于98年的洪灾,当时她寄居在亲戚家幸免于难。上天对她唯一眷顾的地方是给了她一张迷人的脸,我也被她的美貌迷倒。被她迷倒,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丽,如果单单看脸就被她迷倒也未免太肤浅。她也失去了双亲,她活得比我还坚强,学习成绩也比我要好。有目标、有行动、有耐心,时刻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一个女孩,思想也够成熟和稳重,几乎称得上完美的女性。不了解她的人会觉得她冷冰冰,了解她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个非常热情的人,她的冷漠也仅仅是对我才有,因为我太执着。我似乎能感觉到,她外表坚强,但内心很脆弱,看到她一个人就想去保护她。因为长得漂亮,总会有一些追求者,也许是因为不想受伤害的缘故,她对追求者的防备心也非常强,所以没有一个人成功过,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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