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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葬礼

从皇家别苑的会客厅离开后,该隐直接回去了家中,既然雷蒙说了不需要帮忙,那他自然就不客气的不闻不问了。

之后的几天,他便没怎么再有机会见到他的导师奥蕾莉亚,想来这段时间里,这一带所有幽冥之瞳的执事,无论正式的还是外围的,都不会空闲吧。

而没那么自觉的该隐,相反倒是闲的厉害,哪怕他讲起来还是翠瞳级别的高级执事……如今假期还未结束,所以他依然是每天宅在家中,看看书、练练魔法,他看的书很杂,人文、历史、魔法理论等等都有涉猎,给人的感觉到像个学者,而不像是个杀手……

在他宅在家里的这段时间里,除了菲和希格露恩偶尔会过来,和他聊聊天之外,很少会有其他的人过来打扰他。虽然之前因为阴差阳错的被奥蕾莉亚发现了“惊人”的魔法天赋,家族里已经隐隐的流露出想要和他修复关系的意愿,尤其是最近,当他再度得到奥兰帝国的星辰级大魔导师的青睐后,家族的这种意愿似乎更加强烈了,但似乎一时却并未能找到破冰的途径。

当然,由于之前圣城外那片小树林中发生的事情被幽冥之瞳掩盖了下来,不曾流传出去,同行的几个女孩也以接受心理治疗的名义,被施展了无害的精神系暗示魔法,本能的不再愿意回忆和讲述那晚的遭遇。所以艾利西斯家族并不知道该隐被雷蒙看中的真正原因,只以为这位年迈的大.法师看中的仍是该隐魔法方面的天赋。

即便如此,家族对该隐的态度也因此转变了很多。一个伯爵世家可以不在乎一两个白银、黄金级的魔法师,甚至可以随意轻贱,但倘若该隐真的能在短时间里就修炼到黑曜,甚至是星辰级,那就算是小国的侯爵家族也不敢轻易怠慢了。

可是虽然家族已经明里暗里的多次传达了修复关系的善意,希望能与该隐更多的交流,但该隐却始终宅在他的书海房间中,没有给出过任何的回应。

说到底在像孤狼一样独自在黑暗中行走了半生之后,该隐很难对一群没有任何共同回忆的亲人,很快产生亲近和认同感。所以这段时间里除了一日三餐会有仆人专程送到他房间来,不再需要他自己跑去厨房找食吃外,他在家里的生活和从前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不过,再怎么低调离群,总有那么一些家族活动是该隐躲不过去的,就比如——葬礼。

之前的血色诞辰纪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但灾难造成的伤痛却并不曾这么快就平息,圣城发布雷诺离公国首都并不远,事发当晚,有不少首都的贵族子弟都滞留在城中,满怀期待的等待着第二天盛大的庆典,而后,他们自然是再没有能回来,只余下了葬礼上,一张张微笑着的黑白相片……

这其中,自然也有艾利西斯家族的不少成员。

葬礼其实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因为贵族都讲究排场,各种条条框框的规矩又很多,假如死者生前有信仰的话那就更麻烦了,哪怕只是一个浅信徒,下葬时也必须要请到对应教会的牧师来为死者超度,将信徒的灵魂接引到神灵的国度,在这个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里,这道繁琐的流程是信仰的根基,是绝对不容敷衍的……

这次艾利西斯家族去世的十四名成员中,有九位都是丰收女神的信徒,但由于这次圣城遭遇血洗,连教皇陛下都身陨,丰收教会的牧师一时十分稀缺,偏偏这段时间里葬礼又特别的多,于是结果就是……

该隐只能默默的跟随着家族队列,来到墓地,听着那位憔悴、疲惫,黑眼圈叠得快有数公分厚的年迈牧师用沙哑的嗓音念诵着祷文,逐一接引着逝去信徒的灵魂,这一念,便是从早到晚,整整一天的时间……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昏暗,牧师才终于合上手中那本金色封皮的教典,匆匆赶往下一场葬礼。而牧师走后,逝者的骨灰这才终于得以被埋入早已挖好的墓穴之中。

说起来人类世界这种火葬的习俗,还是从数个世纪之前亡灵天灾的爆发开始的,从那以后人们便觉得,与其让自己的尸骨死后被那些邪恶的亡灵法师玩弄,还不如自己一把火烧了清净……

骨灰盒被放下,随后便开始填土,队列的前排这个时候再一次传来一阵阵或压抑或放肆的哭泣声,用滑落脸颊的泪水和悲伤,与逝者做着最后的告别。

而在队列的后方,也就是该隐站立的位置,来的人则大多神情淡淡,有的甚至颇为不耐。毕竟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旁系、支系众多,其中很多人无论血缘还是交际圈都相隔甚远,无论谁的离去,都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为之伤悲。

不过即便是周围这些神色平淡的人群,依然带给了该隐一种无声的触动。

他比站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理解和熟悉死亡,但他认知中的死亡,却是一种无声无息的消逝,没有人在意、没有人记得,甚至没有人知道的消逝,死去的杀手只代表了失败者,没有悼念的价值,不需要释放心灵魔法,就会自然而然的被人所忽略、遗忘。

该隐从未敢想象过有一天,在他离去的时候,也会有人专程来到墓地,注视着他的骨灰被泥土掩埋,哪怕面无表情,哪怕神色淡漠……

但现在,或许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吧……

此时此刻,尽管站在灰色压抑的墓地间,看着这样一场被一群人围观悼念的葬礼,该隐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感触而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容,与周围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而这一幕,也恰好被周围的几个比他略大几岁的家族青年看到了。

回去的路上,该隐便听到他们在议论着他,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

“哎,你看,那边那个在葬礼上傻笑的小鬼,是不是就是我们家族里这次从圣城幸存回来的那个小孩?”

“嗯——好像是吧,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我也忘了。”

之前,该隐在家族里一直都是不受重视的孩子,除了本家那几个一直以欺负他为日常娱乐的哥哥姐姐们,家族旁系中有不少人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那可真是个好运的小子,竟然能从那座死城里逃出来。”

“切,不过就是运气好点罢了,还在别人的葬礼上傻笑,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听说家族还因为这件事对他更加重视了,那也真是莫名其妙的!他难道还能一直这么好运不成?”

“不过我听说,他好像魔法天赋不错?”

“哼!那又怎么样?除非他真能成为那种钻研魔法理论的大学者,那说不定还能有点前途,去做战斗魔法师的话,现在一个黄金级的战斗法师雇佣起来也不过就七、八千金币一年,还不愁招不到人,你觉得,他什么时候能练到黄金?”

言语间,那个青年对该隐充满了嘲弄,而且他说这话时不仅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反而还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两眼该隐,似乎生怕他听不到一样。

其实他自己也是走的元素系战斗魔法师的路线,对于他们这种实战类的魔法师而言,导师是非常重要的,仅仅从书上学到冥想的方法和几招杀伤性法术的咒语,可远远不足以成为一名合格的战斗职业。所以他对该隐很是嫉妒,嫉妒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子竟然有私人的的魔法导师,而他却没有……

而他的话显然引起了周围人不少的共鸣。

“就是就是,这小子以前听都没听过,能有什么能耐?据说家里还让他和希格露恩拜在同一个导师门下,真不懂家族的人是怎么想的!”

“是啊,他要真有出色的天赋,以前怎么没发现的?说不准只是个水货而已。”

“哼!要我说啊,家族对他的宠幸也差不多快到头了,不然他这次葬礼上怎么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像希格露恩都是和家主并列站在第一排的,本家的人里,他站的恐怕是最靠后的了吧?”

“对哦,还真的是这样呢。”

听到他们的议论,该隐好笑的摸摸鼻子。其实他原本被安排的位置的确是在前排,就站在希格露恩的身后,只是因为他后来想想觉得,在这样严肃的葬礼上,站在前排打瞌睡好像有点对死者太不尊重了,所以才自己溜去了后面……

然而此刻,这些不明真相的旁系子弟,却依然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他的这个站位所蕴含的“深意”。

“依我看,之前什么魔法天才,被门萨家族的那个天才魔法少女主动看上之类的谣言,肯定是哪里弄错了,家族现在说不定是打算要纠正错误,重新定夺他的位置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看看他刚刚站的那个位置,比绝大多数的家族旁系子弟都更靠后,肯定是因为在本家失宠的缘故,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被剥夺继承权了呢。”

“对了,那小子有继承权吗?”

“不知道哎,本家的子女,应该人人都有的吧,就是不知道他排在第几顺位。”

“哼!不管第几顺位,指不定几天以后就该被夺了!”

……

在他们热烈而兴奋的讨论中,家族的队伍在入夜之前,又再次回到了城郊的那座古堡中。之后所有人来到城堡地下一层的一间大礼堂里,按照贵族的惯例,接下来将由家主亲自登场,在全体家族成员面前总结逝者的生平,肯定他对家族的贡献,并哀悼这位同族者的逝去。

而且因为家族谱系庞大,很多成员平常都不待在公国首都,这种为死者送别的仪式也是难得的家族聚会,很多时候,家主都会借此在家族全体的见证下宣布一些重要的事项,所以原本在墓地站了一天,精神萎靡的人们,在进入礼堂后有不少又神奇的恢复了精神。

按照流程,家主布兰德先是简短的总结了十四位死者的生平和贡献,然后主持了默哀的仪式。默哀结束后,在众人的期待下,布兰德并没有立刻下场。

果然是要宣布什么吗?难道说,家族最近会有什么大动作?不少期待变革、或者纯粹爱热闹的人们都在兴奋的等待着。

结果这个时候,家主却念出了一个令不少人都感到很陌生的名字,“该隐,艾利西斯,我的孩子,请上前来。”

人群先是茫然了片刻,随后在部分知**的牵引下,众人的目光尽皆汇聚到了礼堂后方的一角,锁定在一个满嘴塞满了肉排的普通少年身上……

礼堂里是有仆人提供食物的,在墓地里站了一天,大家其实都已经很饿了,不过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自恃贵族的矜持,并不曾放肆的进食,不过该隐显然不会管那么多,除了刚刚默哀的那几分钟,他从进了礼堂开始就一直在吃……

此刻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个年幼的小男孩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食物,接着拎着手里一块还没吃完烤排,就这么施施然的走向了礼堂最前方的高台,在上台之前将剩下的烤排一下全扔进嘴里,用仆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他就这样鼓着腮帮子就走上了台去。

台下,不少家族成员都看的暗暗皱眉,之前酸溜溜嘲讽该隐的那几个青年更是冷言冷语。

“切,看他那副没教养的样子,怪不得会在本家失宠。”

“也不能怪他,吃好最后这一顿,以后他说不定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咯。”

虽然说这话时,他们的肚子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阵不争气的“咕咕”声……

然而接下来,令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站在台上的布兰德却对着那个嘟着嘴咀嚼着肉排的没教养小家伙,和善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宣布道——

“那么,接下来,我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全体同族面前宣告,从今天起,家族将正式授予我的孩子,该隐,艾利西斯,家族第二顺位的继承权!同时我还将承诺,假如该隐能在15岁之前获得青铜级魔法师的职业认证,他将自动晋升为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在我死后,继承伯爵的头衔!”

一瞬间,礼堂中变得分外寂静,之后随着一声玻璃杯被捏碎的清脆爆音,人们重新开始了热烈喧闹的讨论,而讨论中出现最多的一句话恐怕就是,“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而那一声脆响,自然是现任的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卡文,失手捏碎了手中高脚酒杯的声音,酒液混着血水从他的指缝中滴落,但他却无心再去在意了……

这一刻,在礼堂的某一角,几个家族旁系的青年互视了一眼,皆感到一阵茫然、错愕……

说好的失宠呢?说好的重新定夺位置呢?这……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吧?……

想到不久之前他们还在猜测着该隐会不会被直接剥夺继承权,几人脸上就一阵红一阵白,谁又能想得到,人家的继承权不仅没有被夺,反而一跃成为了第二顺位?

而且事到如今谁都能猜得到,既然该隐的魔法天赋被如此看重,15岁之前获得职业公会的认证肯定不会是难事,要知道在此之前,希格露恩可是在12岁时就已经拿到了青铜级的职业等级证明。

换而言之,台上这个还在一下一下嚼着烤肉排的小男孩,已经是未来的艾利西斯伯爵大人了?!

一时间,几人纷纷开始像神灵祈祷,祈祷他们刚刚的议论别被该隐听见才好……或者听见也别记仇,他们只是随便说说的……

哎,我怎么就这么嘴贱呢……这一刻他们真的是要欲哭无泪了……

然而,议论纷纷,惊讶、不解、嫉妒兼而有之的人们却并不知道,此刻台上那个依旧鼓着腮帮子的少年,心里想的却是——

妈蛋的,你这是在逼我十五岁之前都不去法师公会认证职业等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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