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梦晓芸改变自己习惯已久的生活路线，下午不是直接从家去琴行，而是早早吃过午饭后去医院看望简雨欣。学姐被车撞了，腿骨折，手腕错位，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日。肇事司机的车牌是套用假牌照，至今未找到人。梦晓芸特意叫母亲熬了鸡汤放进保温桶里带去医院。
“手指千万不能有问题啊，不然就无法弹钢琴了。”简雨欣看到梦晓芸就哭诉。她的腿打着石膏，手腕缠着绷带，额头、脸颊和身上也有多处擦伤。她不停诅咒着那个肇事司机。
梦晓芸安静地听着简雨欣抱怨，她话不多，完全不知该怎么安慰人。待简雨欣喝过鸡汤，她就提着保温桶离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令梦晓芸觉得无比难受，她讨厌医院，她以为过了十几年了自己应该不再畏惧这个地方。十几年来她没有踏入过医院半步，还好身体一直健康，偶尔有点小毛病也只是去药房买点药吃吃，此次主动想起到医院看望简雨欣也是觉得学姐平日对她很好，不来看看过意不去。梦晓芸认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必须要培养自己独立的能力。虽这样鼓励自己，在走廊上遇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或是护士时梦晓芸依旧忍不住浑身颤抖地避到墙边，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她害怕，怕他们会把她关起来，用各种冰冷的仪器来检查她……
步行去地铁站，已经三月下旬，春日的阳光一天比一天暖和明媚，梦晓芸仰起脸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太阳，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地铁入口前方的空地，一个年轻男子正在进行街头简单的杂技表演，脚下骑着独轮车，把三个彩球在空中抛来抛去地接住，零星几个行人停下来观看喝彩，往地上的美国西部牛仔式的帽子里扔进几颗硬币或是小额纸币。梦晓芸不是喜爱围观热闹的人，经过时她只是随意地扭头看了看，突然，她看到那个男子骑着独轮车经过一个观众时，伸手迅速从那观众的口袋里拿走了钱包，然后他的手又迅速伸进旁边另一个观众的口袋……一切发生得好快，表演男子在盗窃了两个观众后还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接住抛在高空的球，似乎没有别人发现，被盗的那两个观众继续看着表演。
梦晓芸不假思索地大声喊起来：“小偷！他是小偷！”
有人回头看了看她，梦晓芸手指着表演者。见大家没什么反应，梦晓芸小步跑到被盗的两个观众跟前，说：“喂，他刚才表演时趁你们不注意偷了你们的钱包耶！”
一个人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外套口袋，钱包在呀。另一个人目光凶狠地瞪了梦晓芸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表演被这个突然冒出来乱叫嚷的女孩打扰，表演男子拾起地上装钱的帽子，把独轮车和道具包往自行车上一挂，跳上自行车骑着就走。一连串的动作速度之快，似乎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那男子已经骑出十几米远了。
他逃走了！梦晓芸情急之下盯住那辆还能隐约看见的自行车，用意念使它停住不动。男子使劲蹬自行车，自行车就是不动，两股力量对峙时他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梦晓芸忍不住偷笑一声，然后回头对那个观众说：“嘿，你钱包被偷了怎么还不快去追啊？”
“我钱包没被偷啊。”那人奇怪地看了梦晓芸一眼，走开了。
我明明看见……突然，梦晓芸的胳膊猛地被一只手强劲有力地拉住，拉着她转过身，仰起的额头刚好和表演男子的下巴隔着一两厘米的距离。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诶？他刚刚还离我那么远，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站在我面前？梦晓芸想甩开他的手，他用力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她张嘴想尖叫，他赶紧捂住她的嘴；她抬起脚用力往他跨下蹬去，他敏捷地躲开。
“嘿，小姑娘怎么能踢那种地方啊！”男子说：“我们讲和，好不好，我放开你，你也不许尖叫。”
梦晓芸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点头。
男子松开她的嘴和胳膊。
“啊——”梦晓芸放声尖叫，没有遵守诺言。
男子在一瞬间就消失无踪影。
诶？梦晓芸眨眨眼，周围的行人奇怪地看着尖叫的她，她仿佛经历了一场梦境，环顾四周完全看不到那个表演者的痕迹，之前他表演的地方也是人来人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我的幻觉吗？她摸摸自己的嘴唇，想找找是否还残留着男子用手捂住她嘴时的温度。真奇怪。
这个小插曲梦晓芸没有太放在心上，她回到自己已经习惯的生活方式里，那样才安全。琴行里突然缺了一个老师，简母拜托梦晓芸能不能先代替女儿上几节课，新老师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聘请到。梦晓芸答应在大学里没课的情况下她一定赶来。心地善良的梦晓芸总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晚上简雨欣发微信来说：“医院的饭菜简直太难吃了，中午的鸡汤好好喝哦，明天能不能再帮我带过来？我会付钱的。”梦晓芸苦笑，她才不会要学姐的钱。
无奈，梦晓芸再次去医院，她鼓励自己说这是对她的磨练，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跨进医院。和简雨欣简单商量了下代课安排，听了会儿简雨欣对住院生活的抱怨，八个人一间的病房，又乱又嘈杂，晚上还有人打鼾，白天六点半就被送早饭的护士吵醒，最讨厌的是上厕所时……简雨欣叽里呱啦说了大堆，梦晓芸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儿，她警觉地不时瞟一眼病房门口，有医生或护士经过时她就莫名打冷颤，心里不断祈祷学姐快点把鸡汤喝完。简雨欣见有人来陪她说话，当然希望梦晓芸多待会儿，最后还是梦晓芸看了看手机说去琴行上课快来不及了，简雨欣才大口把鸡汤迅速喝光，感叹明天就能出院回家真是太开心了。
步行去地铁站，看到那个表演者又在入口处附近的空地上表演，同样的戏法，少数围观者。梦晓芸想起昨日他的行为，决定小小地惩罚他。她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后，集中注意力盯住他手上往空中抛出的一个彩球，使它偏移方向朝他额头砸去，他的额头被球击中的同时，梦晓芸又使他脚下踩着的独轮车向右偏倒，那人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观众哈哈大笑。梦晓芸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那人的目光越过观众的身体朝梦晓芸看来。
梦晓芸赶紧往地铁站里溜。等地铁到来的时候，一个男子提着折叠自行车和一个大包站在她身边咳嗽两声，梦晓芸扭头，赫然看到那个被她惩罚的表演者。
顾明哲冲她嘿嘿一笑，说：“你的本领不错啊。”
诶？梦晓芸警觉地往旁移动几步。什么本领？难道他看出我做了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