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中午饭，程云明将李慕带进了偏厅，这是平日里程云明休息的处所，雅静清幽，名家字画随处可见，颇有一番书香之气。
进入屋中，程云明关上房门，并吩咐管家，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这次主奴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幻，程云明用平时惯有的待客之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给李慕让座！
李慕犹豫了一下没有坐，程云明直接走到近前将李慕按在椅子上：“这里没有外人，叔侄之间不用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家一般，何须如此拘束？”
不是李慕不想坐，而是为了符合此时的身份，以及附和这个年代一般小奴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李慕时刻告诉自己，用二十一世纪的那个李慕的思想去思考问题，用这个年代的李慕的意识去行事，否则剧烈的冲突会让他与这个年代格格不入。
李慕已经让过，也就无需推辞，算是达到三辞三让的效果，方才落座。
“如今没有外人在场，贤侄有何锦囊妙计，大可直言相告了！”这是程云明最关心的问题，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李慕没想着继续拽，道：“程家之困局，在于四个字，自作自受尔！”
程云明虽心下不悦，表面上还是那般的和气：“都是犬子无能，方有今日之祸，我又何尝不知此为自作孽；只是错已铸成，唯有力挽狂澜，方能消除祸患，追究责任还是待日后诸事皆安之时，再查漏补缺，思过前非，以为前车之鉴，不使日后复又重蹈覆辙！”
李慕认同的点点头：“如今程家之危局，进退维谷，皆是死路，而时间不等人，过一日对程家而言都是煎熬，若不早日将手中积压之纸张原材料全部出手，或者原材料的价格能够上涨，结果只有一个。”李慕故意如此吊着程云明，也算是让他为自己的假仁假义付出点代价！
程云明心里火烧火燎，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道：“如贤侄所说，程家的确只有一个结果，一夜之间，轰然坍塌，老夫一生心血就此烟消云散！”
对程云明有点煽情的话，李慕嘴角微微上翘，出现了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老爷，程家之危局关键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霸盘！”
“霸盘？”程云明不明所以，如今他只想早日脱身，哪还有霸盘之奢望。“贤侄啊，霸盘之事还是就此作罢，如今紧要的便是程家脱身之策！”程云明就差脱口而出，你别废话了，别绕弯子了，赶紧说行不行？不过谁让他有求于人，再怎么不好受也要忍着！
“霸盘和程家脱身并不冲突，不仅要安全脱身，还要大赚一笔！”
“这······”程云明有点堂目结舌了，如今他心里哪还有大赚一笔的想法，只要能保证程家投入的几万两银子收回本钱，或者损失不大，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老爷，可分三步走！”
终于到实质内容了，程云明侧耳细听！
“第一步，老爷出钱，找一个在江南有号召力影响力的文人，在杭州、苏州江南重镇出一本万众瞩目，又很期待的文集或者诗集，然后老爷暗中派人将所有在市面上销售的书买个七八成，造成此书脱销，洛阳纸贵的假象！”
程云明仔细思考着李慕所说的第一步，慢慢体会，似乎真有所得，只是不甚明确当即便问：“这不难做到，只是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李慕解释道：“目的有二，其一声东击西，扬州苏州作为江南重镇，若是此地有书大卖，必然有人跟风，纸张的需求便会水涨船高，如此便会有大量的原料向扬州苏州流入，以侯家为代表的散户，还有可能收到大量的原材料吗？
其二，造成纸张需求旺盛的假象，一旦纸张价格走高，程家所积压的原材料便有了出手时机；而以侯家所代表的散户，收购原料卖于程家的风险在逐渐增大，这无疑会减轻程家目前所面对的压力！”
如此有条理的第一步，几乎让程云明如痴如醉，原本脸上焦急的表情变成了讶异，这真的是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李慕吗？“不错，如此，程家便有了喘息之机！”
“这还不够！”
李慕铿锵的话语，让程云明为之一振，有了这第一步的珠玉在前，程云明已经完全相信了李慕：“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老爷暗中派人在整个江南散布，各大府州县纸张原材料短缺的谣言；同时，派人在周边府州县将趁着乡试在即同样在囤积原材料的大户，选择最有实力的几户，一把火将所有的原材料化为灰烬！”
程云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有如此魄力；穷尽一生之经验，也断然不会有如此环环相扣的应对之策，这让程云明对接下来的第三步充满了期待：“这第二步，同样不难办到，散布谣言，这个简单；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亡命之徒都可以找到，放火那就不是难事了！”
李牧当然知道程云明会如此说，这每一步都是经过李慕精确推敲之后的决定，当然能够办到了，否则还有锦囊妙计可言吗？“第三步，也是最重要一步，必须放下一个巨大的饵，彻底扭转此危局，不仅如此还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慕继续道：“在江南寻找几个洋人，冒充海外富商，来大明朝进行纸张贸易，抛出天价收购纸张，并将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出去；同时，老爷收购一个纸张制造作坊，加班加点的开工，制造和洋人做生意的假象！
众所周知，近两年，外贸活跃，大明朝的瓷器，茶叶，丝绸纸张行销海外，这是一个潜力无限的财路，如果程家和洋人搭上了线，以侯家为代表的散户会无动于衷吗？如果老爷是他们，会怎么做？”
程云明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听见李慕问话，程云明方才答道：“当然会想办法和洋人做生意！”
“可是此时几乎大部分的原材料都被程府收购！”
“那他们必然会提高价格和程家争抢原材料！”脱口而出的话，让程云明猛拍大腿，几乎跳了起来，多日来的压力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如此，我便将程家所囤积的原材料暗中尽数出手！”
“老爷，三步已经说完，老爷意下如何？”
程云明狂笑一声，也顾不得个人威严，走到李慕面前，满怀期望的道：“贤侄，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你可否答应？”
“老爷请说！”
“老夫愿收你为义子，你意下如何？”
事情太过突然，李慕一时间没法回答，随即道：“老爷，近几日小的为了程家之事，用脑过度，很累，给我几天时间，我好好想之后再给老爷答复！”
程云明并没有立即让李慕给出结果，拖后之事便答应了：“也好，想好了，我程府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和程云明谈完之后，程云明早已让下人收拾好了一间清幽的院子，让李慕暂且住在那里，程家之事解决之后，程家之房屋，李慕可以任意挑选！
李慕没有拒绝，去冯掌柜那里拿回行李，直接搬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