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离开程府的第四日,程家的气氛已经浓重了数倍,程家出事,将要崩塌的消息,经过谣言无限放大之后,很快在程府疯传,一时间人心惶惶,各思前程之人已在早作打算了!
程家正厅,以手扶额,面如冰霜的程云明半晌无言,在他面前垂手而立的程青发,同样神情至悲,恐惧的沉默着。
四天了,从刘皇商那里借来的五万两银子,用掉了一半,本想着这两万辆五千两银子扔进去,纸张原材料的价格,会有所上涨。
然而,两万五千两的银子,如同石沉大海,空无声响,只有仓库中原来越多的各种造纸原料。
事情到如今地步,程云明也犹豫了害怕了,另外两万五千两银子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扔进水中,一旦这样,程家将一无所有,从此恐怕就没有翻身之机。
借钱之时,程云明签了合约,将程家所有的资产作为抵押,方才换来这五万两银子,一旦原材料的价格继续狂降,到那时他辛苦一生的心血就将一无所有。
数十年的商旅生涯,让程云明从来没有如此无助彷徨,手握着两万五千两银子,却如同背负着千金大山,而不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两两万五千两银子,扔与不扔,都有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所以,程云明真的怕了,宛如站在断头台上,看着面前的侩子手,幻想着有人飞马而至,救他一命;然而,那个人也可能是来要他的命的。
程云明就那么呆坐着,偶尔看一眼空无一物的屋顶。
一旁的程青发实在沉不住气了,好几次都是忍着没有开口,事到如今,自己的父亲竟然如此不果断,错失良机,悔之晚矣。
可是,程青发没那个底气说出这番话,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是罪魁祸首,他还有何面目去多说什么马后炮。
不过,程青发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子开口了:“爹,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放手一搏了!”
或许是沉默了太久,程云明瞬间爆发了:“孽畜,都是因你之过,方才有如今进退维谷之绝境,如今还在这里聒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程云明无奈的摇头,如果能说出什么有用的应对之策,他何尝要如此,可是他失望了。“放手一搏,怎么搏?另外一半银子扔进去,原材料价格还是一如既往的下跌的话,我们连这最后一点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了!”
“可是······”
程云明直接打断了程青发的话:“可是不这么做,价格继续下跌,我们买回那么多原材料全都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你还能不能说点有用的东西,给我点解决问题的办法啊!”程云明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了,恨铁不成钢的厉声质问。
程青发不言语了,要问他解决之道,还没有,他刚才说的只不过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而已,被程云明连声呵斥之后,就只剩下一股闷气在胸中激荡,无可奈何!
“滚,滚啊!”程青发不说话,更印证了程云明的判断,这就是个废物,自己的儿子就是这般扶不起的阿斗,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如今还能靠谁,只能无奈的感叹,家门不幸,老了,老了。
程青发悻悻的但也不得不悄然离开,程云明的的态度已经那般明显,在自己没有任何锦囊妙计之前,见到自己的父亲只有被骂的份!
程青发走后没多久,王都的父亲王才怯怯的走了进来,心里犹疑不定,老爷才刚发火,可别倒霉全撒在自己身上。
“老爷,小的有事要回!”王才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程云明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王才,冷冷的不耐烦的吐出两个字:“讲!”
“李慕从程府离开之时,留下一封信,让小人在第四天的时候交给老爷,今天正好第四日!”说着王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信!”程云明疑惑的坐了起来,看了看王才拿在手中的那封信,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把戏!”
王才没有回答,见程云明并无特别排斥之意,遂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程云明接过信封,看了看封皮上并没有任何文字,遂打开,掏出里边的宣纸,只看了一眼,便认得出那是李慕的笔迹,只见上边写道:“霸盘之祸,在不清事实,不顾行规,与众为敌,寡而不助,纵然可以借银求生,缓一时之气息,然那只是饮鸩止渴,断臂求生的自掘坟墓之道。错已铸成,巨坑难填,进退已无回身之地。天下事,物极必反,危而机生,绝境亦能图存;小子李慕承蒙老爷不弃,李家败落之时,给予容身之处,小的一直感激难尽,只是奈何小的一小奴家丁,能做之事唯有每天尽心尽力,方可图报;近程家有难,小的虽不能力挽狂澜,但解程家之危局,小子不才,也有几分锦囊之计供老爷参考,同渡难关!”
落款是李慕二字。
看完了信的程云明,沉思良久,默然无语!忽地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这可是李慕离开程府之时所留!”
“是的,老爷,千真万确!”王才答道!
不通内情的王才自然不知道李慕为何要留下这封书信,他只是按照李慕的要求尽人之事而已!
“你下去吧!”程云明挥了挥手,王才躬身退出!
看着手中的信,程云明原本糟糕的心情依然没有好过多少。
他不相信李慕真有如他所说的锦囊妙计,要知道程云明可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物了,他都毫无办法,唯有等死,这李慕程家小奴,纵然有些歪才,生在曾经的商贾之家,但是那无法和经验混为一谈。
程云明仿佛听着一个笑话一般,李慕能解此危局?
不过此时的程云明早已是黔驴技穷,热锅上的蚂蚁,恍惚之间,程云明也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闪念。
要知道真有人可以解程家危局,那等同于绝处逢生,天降神兵,程云明怎能不欣喜若狂。
再者,李慕四天前留下书信,难道在四天之前离开程家之时,变已料定如今情况?
程云明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在原地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可能。
可是为何他当初不说?
一脑袋浆糊的程云明真想用手猛拍自己的脑门,李慕当时已被赶出程家,李慕年少轻狂,难道没有怨气,没有脾气?
再联想到这封信上只说有锦囊妙计,却丝毫不提是何应对之策,这明显是李慕故意为之,那就是让他程云明去请他李慕。
想明白了这些,程云明已不知自己是悲是喜,嫣然一个受了侮辱的君主那般,情势所逼,正犹豫着要不要对自己的臣子低声下气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