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着表兄弟们,在大舅妈房间里玩俄罗斯方块消砖游戏的张磊,听着外婆叫喝鸡汤了,才同着几个小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厨房哥哥没在了,就问道:“哥呢。”
翠花道:“回去了。”
张磊道:“他一个人回去了么?”
翠花没好气的道:“还要几个人呢?”
张磊笑笑道:“怎么也不叫上我,我也想回去呢。”翠花白了他一眼,张磊做了个鬼脸,接过先娥端过来的鸡汤喝去了。
先娥笑着道:“外甥狗,吃了甩尾走,磊磊是也不是?”
张磊不好意思的扭过头来道:“那会呢。”把喝着鸡汤的人都逗乐了,一堆人自是拿着话题又打趣张磊去了。
喝过鸡汤后,大家都洗了脚面,各自的准备睡觉去了,翠花让李杰同张磊睡了一张床,自己则同着李老太睡去了,睡觉前她帮李老太把全身的关节都涂抹了一遍,又帮她在身上揉捏了一翻,李老太的床上铺了电热毯,虽是被子掀开了一些起来,倒也不觉得冷,翠花自是不敢揉捏得太久,只把膝盖和脚杆上稍稍揉捏了一翻,就陪着李老太睡下了。
李老太的话多,翠花絮絮叨叨的陪着她聊着,婆孙俩的房间里,时不时的传出几声笑来,说笑一阵后李老太感慨的道:“哎,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像我们都是算着过日子的人了,想吃点自己喜欢的也咬不动了,想出个远门吧脚力不行,前几年走得动的时候,又顾忌这个怕着那个的,怕人家有啥想法,古话说‘七十不留住,八十不留餐。’,也是不敢在人家里多呆的了,想想年轻的时候,我是最爱跑脚的。”
翠花道:“有想法的人家就别去了呗,你的几个孙女总是没什么想法的,也不见你常去住。”
李老太道:“老了,不想跑了,你家我还算是去得勤的了。”
翠花道:“奶奶那就老了呢,你看我们全村上下那个老人家有你这般健操了,你就老爱说这些个丧气话儿。”
李老太道:“哎,就你说话最能让奶奶宽心的了,是呀,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想想下辈人也没个给我闲气受的了,平时还能跟你们逗逗乐子,我心里本该舒畅着呢,比起你清荷叔婆来,耳根子是清净得多了。”
翠花笑笑,想起了一件事来道:“奶奶,清荷叔婆怎么一个人住了?”
李老太道:“清荷这老婆子也苦了她了,看着儿孙满堂的,却没有一个是不闹心的,几个女儿给的一些零花钱,本是伴着一番好意,却到她这儿就成祸根了,你的祥林婶子说她太偏向小的了,零花钱都给他们一家子用了去,你祥贵婶子呢,又说她给小的带过几年小孩,从没给她家带过一个。你祥和小婶子呢,又说以前老头刚去世的时候,你清荷叔婆想一家住一年,这样在路上走着也不累,本该这样的想法是随着老人家的,几个兄弟也不该有啥意见,第一年原是想分在老大祥林家的,但老大不愿意,说是按四个月一轮分着,三兄弟刚好是一年的,大家听着也在理,所以就没按老太太的意思,就按四个月划分了,这样轮着吃了快两年,最后一次在你祥和叔处,你祥和婶子说,那时候是看着你清荷叔婆不愿这样分划着吃了,但又在几个兄弟面前不敢说出来,只经常在她面前唠叨着说,在老大家睡在一间靠猪圈的房,早上晚上的被猪吵着慌,本来睡眠就少的一个人,听不得一点猪叫的,稍有些动静就醒了,在老二祥贵家呢,又没有个睡处,还得天天往你祥和婶子这边跑,有时老太太也嫌跑得累,虽说两家住得不远,但一个老人家天天跑来跑去的也是麻烦,当初你祥和婶子听着也是于心不忍,就和你祥和叔商量着搬到一家来住,就他们家照顾算了,过完年与那两兄弟商量了一番,当初老大老二也都乐意,各家答应了一年上交两百五十斤谷和两百元钱,就由你祥和叔照顾了,看大家都没意见,老太太这回也高兴,谁知这样照顾了五六年,两家是谷也不交了,钱也不交了,说是你祥和叔伴着老的,得了许多的好处,现在还捡出话来说,小孩让你清荷叔婆带大了,老人家的零花钱也给他们一家用了,都在心里长着根刺呢,我听你祥和婶子说得也在理,但有些人总认为你祥和婶子,当初是冲着你清荷叔婆能带孩子的好处去的,现在孩子大了,老人家也让她给分出来住了,其实这是你清荷叔婆自己的主意,只怪人心各自有把称,称的都只是自己的想法罢了。你祥和叔前些年是拿两个大的没办法,只好又白照顾了两年,你清荷叔婆自己看不下去了,提出来自己一个人住,这样谁也挤兑不了谁,当初还是找我来商量着的,我看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只好依着你清荷叔婆自己想了,一直让你祥和叔这样照顾着,也是说不过去的。你清荷叔婆提出来后,开始老大老二都不乐意,各家都不愿出份子钱,房头的一些堂兄叔伯也看不下去了,自是把那俩兄弟说了一通,这才各家都答应了一年出二百斤谷和五百元钱的买柴钱,就这样你清荷叔婆搬到她以前的那两间老屋住去了,哎,人越老越成了这样,怪可怜的,以前你鸿福叔公在世的时候,这老婆子可乐呵着呢。”
翠花叹了口气道:“哎,人就是这样的,只看得到眼前的,那看得到长远的呢,谁没个老的时候,到那时有个为自己感慨的时候,就得年轻时有个为自己负责的时候,有些可悲的结局,只是一代循环着一代罢了,而谁又想得到这只是自己种下的一个因果呢。”
李老太道:“是啊,人到老了才会忆起自己年轻力壮时的强悍,那面镜子不照着人呢,何苦来着。”又续道:“你清荷叔婆前年给小女儿菊亚接去带了一年的小孩,去年老大老二和大女儿秋亚都发话了,说是你清荷叔婆若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是谁也不会管的,去年你清荷叔婆得了个骨质增生,动了个手术,都说是给菊亚带小孩累出来的,老大老二大女儿秋亚一分钱也没出,只是装着样子过来看过几次,都是你小姑菊亚和老四春姑出的多,你祥和叔也出了一点,这场病后,真真的让你清荷叔婆看透了不少,古话说:‘多子多福’我看她是多子多冤孽罢了,哎,你清荷叔婆除个什么啊,都是勒紧裤带苦处安身过来的孩子,她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好不容易盼着都成家立业了,却换了自己一身的凄凉。”
翠花道:“是啊,人穷见短,虽说活着各有各的难处,但也没有个在父母身上算计的道理。”
李老太道:“哎,是水都能照得见人的,那个人不会闯这条流光的河呢。”
翠花道:“奶奶,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本是别人的事,怎就换来了自个儿的不畅快呢。”
李老太道:“嗯,睡罢,人是走着去看着去的,什么事说不定那一天都是自己的事了。”说着叹了口气睡下了。
翠花笑笑道:“那会呢。”也侧着身子睡了。
[作者:晏禧芦]